修墙这个事他做得又仔细又认真,慢工出细活,从夏天一直延续到秋天,还剩房梁没找到。
其实县城的商铺里就有几根好木头,晏兮横眉竖眼,挑挑拣拣,硬是不满意。
杜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晏兮估计他也不会专门提这个事,杜梨果然没提,两人暂且和谐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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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月,草虫一波接一波地聒噪。
晏兮修了一会墙,热得汗流浃背,他挂着一身的热意,扯着领口急火火推门进屋。
“热死了!”他大口呼着气,连睫毛上都噙着亮晶晶的汗水。
里衣shi透了,黏在背上很不舒服。
晏兮重新束了发,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系好腰带要出去的时候,看见杜梨正好从外面回来。
天气暑热,杜梨换了一件轻薄的霁青色夏衣,这个颜色像是雨后的天空之色,衬得他愈加通透。
他摇着折扇,手中提着一个篮子。
“令君,你这是去置办东西了?”
晏兮迎上去,看了看篮子,里是装着日常的火烛笔墨之物,还有一个青皮黑纹的大西瓜。
呀,杜梨真是深知我心,想什么来什么。
“这个瓜不会是北街吴短腿那买的吧?”晏兮忽然想起什么。
吴短腿那个田舍汉,做生意惯会缺斤短两,以次充好。
去年杜梨在他的摊上买了一点水果,拿回来一看里面都烂透了。
分明是欺负杜梨眼神不好,气得晏兮当场火起,捏着匕首就下山去。
吴短腿见人面目不善,先是一脚踢翻了水果摊,又捅坏了他好几个西瓜。
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就无切齿人,他亏着气问:“小郎君,你为何捅老汉的瓜?”
晏兮很生气,“我不仅要捅你的瓜,我还要捅你的人,我让你白刀子进去,沾着沙瓤出来。”
终究还是太可惜,杀人是犯法的。
晏兮最近也收敛了不少,没有失去理智当街行凶。
再加上街上的其他商户从中周旋,杜梨也赶到,拦住了晏兮。
“我即已知此人品行不端,如何还会关顾他的生意。”杜梨说。
自从去年晏兮闹了一场之后,杜梨下山去买东西,便再也没有遇到以次充好的事情了。
上个月买菜,一个经常关顾的卖菜老伯给杜梨去了个零头,杜梨道谢后,两人寒暄几句。
卖菜老伯说,今天你的小兄弟没陪你来吗?
杜梨不解。
卖菜老伯笑呵呵地说,郎君你不知道吗,你的那个小兄弟威胁,哦不,建议这片辖区的武侯严查摊贩,还把在北街做生意的商户,货摊,全都叮嘱了个遍,谁要是拿了不好的东西给你,嘿嘿,他可是饶不了。
怕我们敷衍,不忘三天两头来查看,哈,老汉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敢胡乱行事。
你那小兄弟可是厉害,这条街上,他还没吃过谁的亏,你要是多走几步,去东街,武侯怕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咯,郎君好福气,有人惦记着你。
杜梨颇为诧异,含笑道谢后,回来后也没说什么。
夏日的山林闻起来清馥馥的。
下午的时候,晏兮把西瓜湃在井里,晚上吃刚刚好,他坐在廊下,伸手给窗旁的杜梨拿了一块。
他一边吐籽,一边扯些闲话和杜梨说。
杜梨正忙着 ,嘴里嗯嗯的回答他,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极其敷衍地聊天。
夏季的雷雨说来就来,夜里的雨急骤增强就在这个时候。
杜梨躺在床上,被大雨惊醒,他没有睁眼。
这间土墙青瓦的屋子似乎完全消失在雨中,由于雨声过大,即使在屋里,也可以感到屋外大雨的情景。
杜梨似乎可以看到从屋顶奔流下的雨水,形成了瀑布,大水洼的表面不断跳动出鳞状的波纹。
他的耳朵更加敏锐,听力骤然扩展。
一滴滴雨声听得非常清楚,犹如聆听打击乐般,编磬、八角鼓、连厢棍、木琴,各种乐器的声音明晰可辩,与远处群聚的雨声层层交叠,构成更盛大的音响世界。
“雨听。”晏兮冷不丁地出声,他看向壁龛上的挂轴念出来。
“你醒了。”
“令君,你在下雨天听过荷塘吗?”黑暗里,晏兮的眼睛亮的可怕。
杜梨老实回答,“不曾听过。”
“荷叶子闪闪发光,雨下的大了,叶子承受不住,水珠就会滚到水里,风要是再大点,荷叶就会翻转出泛白的叶背,整个池塘的荷叶,在这个时候都在狂喜成一团。”
杜梨缓缓地说 :“那一定很好听。”
晏兮的视线没有办法离开挂轴,从前他不觉挂轴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山中又没什么客人,杜梨写来给谁看呢?
正殿摆放着城隍的塑像,横眉怒目的样子,在雷雨天里环绕着异样的气氛。
屋外的雨又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