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胁自然大喜过望,接着话茬总结:“第一轮是平局,第二轮我方胜,第三轮又是平局,不需要再比了吧,那么……”
“是我输了。”起身后的雕王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一众哗然。
“一比零的结果,谁都看得出来是江晏输了,前辈为什么要这样说?”江胁的语调变得Yin冷,“前辈,这场比赛有协定在先,若是我方输了,妖族从此以江晏这逆贼为尊,我这名正言顺的妖王却要离开妖界,从此再不得踏进诡境半步。前辈心有偏爱无可厚非,江晏与我同出一脉,若是值得托付,这王位让给他也没什么要紧,可他偏偏是个谋权篡位的叛徒!他背后站着的是半妖族的蛟王!今日若当众毁弃协定,不顾比赛结果把王位让给了他,日后妖界还是不是妖界,曜炀宫是妖族的王宫还是半妖的王宫,我妖族又到底拜谁为主可都不一定了!前辈啊,您仔细看看,半妖的大军都已经杀到门口了,难不成您还要意气用事?”
这番义正言辞还真就激起了妖族将士们的自尊心和主权意识,队伍中哄闹起来。雕王的声音总是平平淡淡的,听来过于柔和了,但他的回应备受关注,一开口,哄闹声就迅速平息,整片荆棘林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说:“百年前,一小支边境巡查队在西南方硕河谷一带发现了一千多具尸体,有人族也有半妖。尸体浸泡在水里,腌得臭气熏天,打捞上来以后只剩支离破碎的骨架,皮rou全烂了,水池变成了血rou酱缸,其状惨不忍睹。那一小支巡查队伍由硕河谷搜索到附近的绿岩山,在岩层间发现了石鳐毒ye的痕迹,之后,百来名妖族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还有半条命的逃回去报了信。”
这件事,稍微有点资历的妖兵都知道,正是当年容王崩殂之前的一役。只因石鳐这东西太难对付了,容王得到消息后决定亲自带队,剿杀绿岩山石鳐。结果,一去便没能活着回来。
江晏仍然记得当时情景。
那夜恰好是人族的中秋,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对万家灯火和热闹街市充满了渴望,想让父王带他去一饱眼福。父王笑着应下了,却又在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妖兵逃回来报信之后改了主意。
临出发前,父王拉着小少年的手摸上冰凉的铠甲,对他说:“我儿将来是曜炀宫的王,是天下的王,万家灯火由你来点,热闹街市由你来建。但点灯的人未必可以赏灯,因为你将目光放在了灯上,就留意不到还有多少街市的灯没被点亮。是赏灯还是点灯,我儿要好好选。”
小少年似懂非懂,仰望着寒光铁甲,乖巧地点头,像个大人似地叮嘱自己的父王要平安归来。
叮嘱若是有用,世上又怎会有生死别离。
雕王接着道:“容王一去不复返,川王带兵去救,竟成就了自己一生中最为了不起的壮举。同样是三千兵力,骁勇善战的容王失败了,川王却一举歼灭了绿岩山的全部石鳐,岂不匪夷所思?”
江胁脸色泛白:“前辈,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明白。”
“容王崩殂,王位本该传给独子江晏,江晏却在容王尸身运回之后发了失心疯,意图损坏容王尸身不说,还杀死了值守的宫人和卫兵,连夜跑出了宫去。川王带兵去找,以为他一时冲动要去给容王报仇,谁知翻遍了绿岩山也没能找到,好端端一个王位继承人就那么消失了。”
“前辈,慎言!”江胁周身散发出警告的气息,“我敬您是前辈,一直礼待有加,您这是被噬魂香迷昏了头了么,竟然信了这种鬼话。容王的独子名叫江胁,正是晚辈,何来消失一说?”
江晏不吱声,雕王便依旧淡淡地:“小娃娃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怎么会发失心疯,只不过是在自己父王的尸身上嗅出了特殊的气味。他怀疑容王之死另有隐情,就割开了容王的虎口,吸了一点血,果然尝出了血ye中残存的食鸟蛛黏ye。”
江胁:“可笑,谁能叫堂堂妖王饮下食鸟蛛黏ye?即使只用一小滴混酒,也会立即被拆穿。”
江晏冷笑:“只是说血ye里含有食鸟蛛黏ye,你就知道是从口入的,还知道是混在酒里的了?”
“你!”江胁噎了一下,立即改口,“我只是这么一猜,也可能是兵器上沾了那种东西,砍伤以后进的血ye。”
江晏:“说得好,那又是谁的兵器上沾了天敌的黏ye,又胆敢砍伤妖王?”
江胁额冒冷汗:“……问我做什么,想必军中出了叛徒。我若知道有人暗中捣鬼,伤我父王,早就叫他以命相抵了,还会等到现在,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一切么?”
雕王道:“不,不是外伤浸染。我虽浪迹在外,不理妖界事务已久,却也听说过不少容王事迹,知道他有妖界战神的威名,若不是先被压制了妖力,没人能轻易砍伤他。侄孙,你随口一猜便猜中了最大可能。你以为黏ye中食鸟蛛的气息太重,从口入容易被识破,的确如此,但若饮下的不是黏ye,而是食鸟蛛的卵呢?”
经他这么一推断,妖兵队伍沸腾了。
谁也没法立即相信这种说法,妖对王的忠诚比人族要强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