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疏吗?”
还不等孔陶开口,她又自顾自地回答,“哎,也怪我,嫁出去常常四五年才回来一次,只小时候抱过你,是长姐不对。”
孔陶看着她已有皱纹的眼角,心想倒也不必。
其余几个姐姐也开始自省,年岁跟他挨得最近的一位看起来也大约有三十岁了,此时正拉着他的手左右看看,“我们宝儿越发好看了,跟母亲长得真像。”
其余姐姐们也都附和几声。
最后孔陶被孔老爷子解救出来时,人还是懵的。
毕竟,他自己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他二十六岁那年去世,家里向来冷清,这种大场面他只在儿时记忆乡里看大戏的时候才有。
“行啦行啦,先让他回房换换衣服,洗个澡爽利出来一起吃团圆饭。”孔老爷子笑得脸都多了几分红润,“看在你们都回来了,我才去把温尘接回来,温尘啊,去吧。”
孔陶应了一声,回了房,风筝安排好热水等,站在一旁,看样子是准备伺候他洗澡。
现在这副身体哪能被人看见?
孔陶又把她带了出去。
等他洗完,穿好衣服后,又跟着风筝走出去。
孔老爷子跟六位姐姐已经围着大圆桌坐着了,孔陶心里有了些许忐忑,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亲人,自己会不会露馅呢?
但是这个问题只冒出来一下,就消失了。
因为担心也没用。
孔陶走过去,坐在长姐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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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把孔陶送走后,贺圳甫也开始准备马车。
蓝衣女人跟在他身边帮他安排,贺圳甫想要什么东西,她都一清二楚。
她整理书桌上的册子时,看见一旁的几叠纸,上面的毛笔字有些歪斜,像小儿学字,关键是写的字也不认识,奇奇怪怪。
正整理着暗纹鱼蟒圆领袍的贺圳甫看见她伸手去拿那叠纸,低声道,“别动。”
女人立刻把手缩回去,低着头走到其他地方去。
贺圳甫扣着脖颈处的铜扣,女人瞧见,赶紧走了过来,抬手帮他扣,贺圳甫垂下手,女人又弯下腰去帮他系皮革的腰带。
上面每一枚铜兽首,都是她擦干净的。
“澹台,今年你可以不用去了。”贺圳甫垂眸看着她。
唤做澹台的女人手中动作一顿,然后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惊讶和失落丝毫不掩饰。
“大人!澹台之前做错了,大人要打可以继续打,但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大人,澹台以后绝对不会再做错事了……求大人不要不带澹台去!”
澹台眼中含泪,跪了下去,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摆,但仅仅动了动手指,就又垂了下去,撑在地上无望地仰视他。
贺圳甫没说话,拿起桌上的几本册子,转身走出房。
澹台跪着追了上去,身体匍匐在地上,双手抓着那双黑色锦丝靴,“大人……我错了!求您让我跟您一起去!大人!”
贺圳甫抬了抬脚,挣脱她一只手。
澹台又扑上去,“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澹台跟了您这么多年,求大人满足澹台这最后一个愿望!”
“咚——咚——”
脚后跟处传来闷闷的磕头声。
贺圳甫动了动脚腕,“好了,起来。”
澹台停下来,发丝因为猛地磕头而有些许散乱,她嘴角颤抖着上扬,“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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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晃到终点,天已经昏昏沉沉了。
澹台感觉马车已经停稳了,脑袋朝贺圳甫那边偏了偏,没听到声音,她得到了默许,抬手摘下了眼上的黑布,然后跟着贺圳甫一起下了马车。
这是一个荒郊地,眼前就是一片密林,里面黑黢黢,还微微浮着薄雾。
车夫在原地守车,贺圳甫举起火把走进密林。
澹台抱起包袱跟上去。
密林里Yin森森,澹台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看着走在前面挺拔的身影,眼神变了变。
走了许久,贺圳甫才停下。
澹台从他身后走出来,面前是一座孤坟,土包都浅浅的,坟头立着一块无字碑,下面一个瓷碗,里面黑漆漆的,是往年烧纸钱的痕迹。
她蹲下去,打开包袱,从中间拿出纸钱和贡品,一边拿,一边掉眼泪。
贺圳甫看着那块无字碑,乌沉的眼里火光闪烁,站了一会儿,他也蹲下身去。
两人默然,安静地烧着纸钱。
纸钱烧完,澹台已经哭成泪人,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坟前的那抔黄土上。
贺圳甫看着那块碑,仿佛在看着某个人。
“好了,你先走。”
澹台从地上起来,用袖子捂着脸,转身离开,每年他都有话要说,她在不远处等着。
贺圳甫从怀里拿出那几本册子,慢慢翻开。
“右丞府门客里那个薛宵,已经除了。”
“江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