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脱。
一下子无人言语,现场寂静得令人难忍,只余山风轻啸,扫落崖阶。
风里忽闻一阵匀细轻酣,适才生死搏斗、言语争锋间,谁有閒心留意这个?
此际才不得不听入耳。
聂雨色循声望去,竟是一旁雪艳青所出,见她浓睫轻颤,胸甲起伏,偌大的
动静都惊不醒,一脚踢去:「他妈的!你倒好,直接睡死了对子狗。」
雪艳青不怕喧哗,却对攻击极为敏锐,靴尖未及,修长健美的玉人勐然坐起
,避过一蹴不说,本能拿他足踝,聂二差点给夺下一隻靴子,跳脚逃开,骂声不
绝,又被见三秋一顿嘲讽,两人隔空掐起,算是正常释放压力,倒也酣畅淋漓。
雪艳青夹在中间茫然四顾,听都听不过来。
众人相顾莞尔,到这时才真正鬆了一口气,伤疲俱涌,心绪却难以言说。
耿照望着血泊里的断首,虽报了七叔之仇,却无一丝快慰,想起木鸡叔叔与
恶佛,心下黯然;视线偶与萧谏纸对上,老人似笑非笑,冲他点了点头。
原来老台丞眸里不带刺人锋芒时,看来是这样——正想着,见老人缓缓垂落
脖颈,终不再动,省悟这一瞥竟是道别,大叫:「台丞……台丞!老胡,接着!」
不及推开尸首,反手拔掷珂雪。
胡彦之接过刀,年轻人们七手八脚上前抢救,没谁留意幽魔手上乌影扰动,
原本具现的五指融成黑雾,朝最近的鲜血活源窜去。
耿照发觉时,已晚了一步。
他一手持刀,另一手撑着尸体,本无格挡的余裕,如细蛇缠绕的黑色雾丝,
一把钻进了兀自淌血的心口。
一阵难以想像的剧痛,几乎耗竭的圣源之力如久旱逢甘霖般抢食心脏,转眼
将整颗心连同满满蛁元吞吃殆尽,攫获钜量的再生之能,增生的黑雾具化成为一
颗卜卜跳动的新心,连通原本的血络经脉,一如寄佔殷贼之躯。
心脏被生生吃掉,耿照仰头喷出血箭,倒地剧烈抽搐。
「……盟主!」
雪艳青飞扑过来。
更骇人的还在后头。
耿照脐间光华大盛,骊珠奇力迸发,涌出的程度之钜,令少年不由自主拱起
身子。
骊珠之力沛然上行,转眼便把黑雾新心戳得千疮百孔,势将水火不容的外敌
逐出;雾心爆碎重又凝聚,这过程在耿照的胸腔内反复重演,光是胸膛骇人的暴
胀与塌陷便已令人手足无措,纵以武登庸精通医道,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间,半山腰的漱玉节终于赶到,听聂雨色三两句交代完始末,灵机一动
:「那邪物若畏惧珂雪刀,不如以刀剋制?」
聂二怒道:「就你脑子好!他连心都没了,全靠邪物化形维持,你拿珂雪捅
他,除非先生出一枚心子给安上!」
胡彦之满手满脸都是血,回头急唤:「漱宗主!你是医道的大行家,先来开
胸罢!里头的状况弄不清,不知如何施救……聂二你也滚来帮忙!」
聂雨色把手里滴着血的破衣襟一扔,颓然坐倒。
「帮个屁忙。这……哪还能救?拿甚来救?哪有这种见鬼的伤?怎么会有这
种事?」
以掌掩面,兜了满手水渍不欲旁人得见,狠踢墟墩一脚,怒吼:「干!」
旁边有一人忽道:「是不是给他一颗心就行了?」
声音清脆动听,说不出的温婉,正是胤野。
聂雨色见她身上没有新沾的血渍,那是淨在一旁看好戏了,怒火中烧,张口
便咬:「你的心也行啊,给老子挖出来!」
胤野似觉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不以为意,抚颊笑道:「用不着我的,我随
身带着一枚哩。看看合不合适?」
取下腰后革囊,鬆开结子,一瞬间,交缠旋闪的青橙两色萤光映亮了众人的
脸,刹那间一片静默,鸦雀无声。
聂雨色往里头看了一眼,揉揉眼睛,又仔细打量几遍。
该怎么说呢?活见鬼了。
还真他妈是颗活生生的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