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上来。”赵巽探出头,伸手拉住闻灼的胳膊,使力牵他坐进了车里。赵巽这话虽是在催促,面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见他果然听话地扮成了相师的模样,朗声笑道,“不错,我仓促搜罗来的这些东西,穿戴在你身上竟很合适。”
宽摆大袖的青碧长袍裹在白色中衣外面,半紧不松地坠在腰间的腰带,身后背着的布囊袋子,衬得闻灼那张白净清俊的脸更富书卷气,而腰带上挂着的那些古怪小玩意儿和缠绕发冠的香桂枝叶,又让他有别于寻常书生,一双弯月眼微挑、带着点探究意味地看人,若再把那半张黑白面具带上,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
闻灼正整理着衣摆,听赵巽这么说,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因着早些时候他在客栈房间里就听严恪说过类似的话。他自己只觉得这身打扮不lun不类,严恪却表现出明显的欣赏,甚至还提议说外袍换成鸦青色会更好看——严恪似乎偏爱看闻灼穿深色的衣袍。
闻灼小声嘟囔:“你俩这方面的喜好竟奇怪地一致。”
“什么?”赵巽没听清他这句话。
闻灼摆了摆手,把话题引回到正事上,“让我扮成相师跟着你,残党的人便不会起疑?”
“早就有传闻说我在王府里请相师设道场,我身边带着你这位相师,正好将此传闻坐实。一个迫切问鬼神求好运的亲王,有野心觊觎皇位也就不奇怪了,才好叫他们相信,我是真心想与其联手谋权篡位。”
“听着有些道理,但愿可行。”
窗外的街景不断后退,马车驶过几条街,在僻静角落停了下来。
闻灼开口问道,“到了?”
赵巽摇头,“是在换马。”
掀开门帘,果然见伍宿正往一匹棕色大马身上套缰绳,而原来那匹则被牵走了。
“约在哪里见面?”
“这我不知,”赵巽指了指已撒开蹄子缓缓跑动着的棕色大马,“你想知道的话,得问它才行。”
今日天没亮,这马悄没声儿地到了赵巽下榻的宅院门口,脖子上挂了个布袋,里面装着螭龙玉佩——正是上次赵巽交给残党用以证明身份的信物,和一张写着“随它来寻”的纸条。赵巽让人备好草料喂饱了牠,这会儿便按照残党的意思,用牠来拉车带路。
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这棕色大马步调慢悠悠地,没一会儿就呼哧呼哧地打起了响鼻,自顾自拉着车往只有它清楚的方向跑。出了城门沿着官道继续行驶,最后在矮坡下的一处短亭停住。
闻灼把那半张面具带上,“我这模样在白天也太过显眼了。”
赵巽抓过放在旁边的披风,抖开后裹在他身上,顺手给他绑好了披风的系带。
两人前后下了车。
此处不靠近山岭,左右并无茂密的丛林作遮蔽,只有亭边栽着几株高出亭盖些许的柏木。赵巽的随侍与皇城司众人要在近处护卫,只得都集中在亭子和马车周围,双方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是从前在京畿共事过的旧识,此种境况下再见,颇有些尴尬。如此空旷之处,任谁都难以暗中躲藏,因而很快就确认了此时附近并无残党的人,只是仍未放松警惕,数十双眼睛仔细察看周遭情况。
在亭子里又等了一刻钟,依然未等到残党出现,官道上也还不见任何人影。
“约好了见面,地点时辰却都不肯明确告知,他们可真够小心谨慎。”闻灼双手拢着披风,看了看已渐渐西沉的日头,不无担忧地说道,“粮食饮水可带够了么?瞧这样子莫不是得等到明日。”
“且再等等吧……”赵巽也是有些心烦,目光逡巡着掠过四周,忽然抬手指向其中一株柏树的枝梢,“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动。”
闻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见那截苍翠的枝梢果真轻微地颤动了几下,“禽鸟,或是虫兽?”
那边随侍护卫迅速在树旁搭成人梯,一名护卫伸手拨开柏叶,从梢头取下一个小巧的桃形笼子,拿到赵巽面前。
闻灼轻笑,“还真是只鸟儿。”
赵巽吩咐护卫仔细检查。
护卫把笼门稍打开些,伸手进去一番摸索,鸟儿意外地乖巧安静,羽毛都被摸掉了好几根,却只是不叫不挣地缩在角落。除了角落里一截形似枯木枝节的鹿角和几根羽毛,护卫什么也没找到,这鸟儿身上既未留纸条,也无特殊标记。
赵巽皱眉道:“放它出来,试试看它是否同那匹马一样,可以给我们引路。”
护卫往它的右腿系上一根细长的线绳,打开了笼子。
小鸟试探着在门口蹦哒了一会儿,随后扑扇翅膀飞出来,却并未如赵巽所猜测的那般朝某处飞走,而是径直落在赵巽的肩头,低头用它鹅黄色的短喙一下下地啄着腿上的细绳。
“……”赵巽摊开手掌,它就从肩头飞到了掌心,显然是很不怕人的,赵巽帮它解掉那细绳,低声叹道,“他们留你在此,究竟有何用意。”
它抖了抖翅膀,歪头盯着赵巽。
细看这娇小的鸟儿,背羽和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