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灼笑着摆手,唤守在隔壁的杨程过来搀着他出去了。
一走出酒楼,闻灼便站直了身子,眼神清明,脚步稳健,脸上的红晕被夜风一吹便散去了,哪还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匆匆赶到河埠头,登上那艘中等规格的客船,闻灼在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袍,便敲响了隔壁严恪所在房间的房门,无人回应。
往常这个时间,严恪都是在房间打理他的宝贝横刀,这会儿却不见人影。闻灼皱眉,叫来杨程一起分头在船上找人。
杨程从船舱口看过去,见有一人背对着他,正向船舷走去,看不见那人的面容,但身形与严恪一样。
“找着他了,在这儿。”杨程扭头朝船舱里喊了一声,等他再转过头,却发觉严恪正攀着船舷,半个身子都探到船外去了,杨程瞪着眼惊呼,“呀!”
闻灼赶到的时候,便见杨程正拽着严恪的胳膊把他从船边往回带。
闻灼快步上前,帮着杨程把严恪拽回来,搀着他靠坐在船板上。闻灼又靠近了些,便嗅到他身上阵阵的果香味。这味道闻灼不陌生,是此处酒坊常酿的棠梨酒,这酒果香浓郁,入口是清冽的甜,喝时并不觉得这酒烈,但后劲绵长。
“怎么了这是……”闻灼看着他,不解地问。
严恪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眼睛里的神采却与清醒时不同,瞳仁黑沉沉的,没了平日的锐利,想来喝的不少,醉的也不轻。
闻灼扶额,“谁在船上准备的这酒,还让他喝了那么多?”
“在酒楼的时候,我尝着这酒味道不错,就让伙计送了些到船上,每人房里放了一壶,”杨程比划了一下酒壶的大小,“就那么一小壶。”
按理说那一小壶棠梨酒喝的慢些是不醉人的,所以要么是严恪喝的太急,要么是他酒量太差,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闻灼无奈地摇头,嘱咐杨程去弄些醒酒汤来。
他伸手在严恪眼前晃了晃,“严大哥,能听清我说话么?”
“听得见,”严恪一把扣住了闻灼晃悠的手,语调极慢地道,“我喝醉了,但眼睛耳朵还是很好使。”
唔,倒不像是会撒酒疯的样子。
很快杨程端来了一碗加了陈皮粉冲泡的普洱茶水,陈皮健脾行气,普洱茶清热解毒,能缓解醉酒后的不适,却不足以让喝醉的人立即清醒。
严恪接过去,一口气喝完,皱眉评价道:“苦,还涩。”
闻灼忍不住弯唇,摆手让杨程回去,他挨着严恪坐下,“严大哥大概是不常喝酒的。”
严恪想了想,答道:“只喝过一次,在我爹过世的时候。”
从那时起严恪就知道了自己太容易醉酒,而能够让他喝醉后安心依靠的人却都不在身边了,为免一时松懈而陷入危险,之后便再不曾饮酒。
闻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醉酒着实难受,不喝也好。”
严恪没有说话,今日是他第二次喝醉,脑子里交缠混沌,心底却格外轻快,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想起之前船板上的场面,闻灼又转而问道:“你方才攀着船舷做什么?”
严恪站起身倚着船舷,指了指不远处的水面,一本正经地道:“给你捞银鱼。”
闻灼跟着站起来,看向他指着的地方,黑沉沉的水面上只有一钩半月的倒影,泛着荧白的淡光,随着流动的江水不住地晃动。闻灼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如果不是杨程拉着,你真的准备跳船进到江里去?”
严恪点点头。
“……”闻灼显然理解不了他醉酒后的想法,只能试着劝道:“严大哥,那水里只有月亮的倒影。”
“咱们在后院的池塘捞过许多次了,你教我的,”严恪歪头看着闻灼,奇怪地问道,“唔,你是不喜欢在这儿捞银鱼么?”
在严恪的记忆里,京城相府后院有一处池塘,水面漂着些许睡莲叶,池塘里面却一直没有养鱼,严恪随父母刚住进相府时,闻灼才四五岁的年纪,因着自小体质孱弱的缘故,不能常出门,便热衷于领着严恪到相府的角角落落去,夜里半月当空的时候,严恪若待在府中,闻灼便拿了带长杆的捞网,邀他一起到池塘边去捞银鱼,月影自然是捞不上来的,拿着捞网在月影底下的水里搅一搅,却总能捞出形状各异的漂亮石子、弹珠、指环,或者是鼓着白肚的蟾蜍、掉落的花蕾等物什。不拘能捞出什么,闻灼只是觉得这样好玩有趣,严恪则是乐意陪着他。
朦胧的月光下,严恪发觉眼前闻灼的模样一会儿是长着白净圆脸的可爱孩提,一会儿又是身姿挺拔的俊俏青年,他晃了晃脑袋,意识到自己确实醉的不轻。
“严大哥,九岁那年我大病一场,病好后,之前的事情便都不记得了,”闻灼定定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苦恼地道,“你在我身边的那些时候,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严恪目光沉沉,也不知懂了闻灼话里的意思没有,他忽然抬手,食指按住闻灼的眉心轻轻地揉了几下。
“你别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