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打电话,开了扩音叫肯德基外卖,他要了两个啤酒炸鸡超级餐,蜀雪加了碗皮蛋瘦rou粥,我要可乐和蛋塔,接线员说,再加个薯条就能再凑个套餐了,业皓文说,那加个薯条吧。
我们四个人坐在天星对面的马路上等着吃rou。
那只孔雀并没有从黑暗里走出来。我缓过来了,神经一放松,肚子饿得更厉害了,咕咕直叫。s和我说:“快送到了。”
我不太好意思,揉着肚子说:“唉,以前在庙里待太久,现在半天没一口rou下肚就饿得慌,”我笑了两声,“不对,是馋得慌。”
大家都笑。
其实我当和尚的五年不都在云缘庙待着,我十四,快十五的时候,我爸妈来庙里把我接回家住过一阵。是和因和尚叫他们来的,他们来了之后,三个人在和因和尚屋里说话,我想偷听,被东明揪着耳朵拽去了阎王殿罚抄《金刚经》。我抄了半篇,和因进来了,我往屋外看了眼,我爸妈靠在一起说话,妈妈低着头,一直抹眼睛,爸爸在抽烟,一口接着一口。我看看和因,和因掩上门,和我说:“尘匀啊,修行在心,不在身,心在佛祖处,无论身在何处都是修行。回到家里,修行也不能断啊。”
我说:“大师父,尘匀再也不去偷伙房的馒头,再也不偷懒不下地,尘匀天天给阎王老爷们洗头,洗脚,洗牙齿,一天拖十遍大雄宝殿,好好伺候观音大士,保证再也不叫观音大士犯肩周炎,肩膀痛托梦过来了!”
我说:“我不想回家。”
和因问我:“尘匀啊,你身上还有哪里痛?”
我摇头:“我没有痛,都是尘凡胡说八道。我是自己摔了,您看,我腿上的口子,所以僧袍上才沾了血。”
和因看了我一眼,仰头去看坐镇阎王殿的阎罗王,看了会儿,和因招呼我过去,我走到他边上,和因闭上了眼睛,合着掌,念着什么,我听不清。我看着他,他站得真直,人真瘦,像一根很有劲的木头法杖。
和因念了好久才又和我说话。他说:“《金刚经》里须菩提闻佛说经,心有感悟,经文里写,他悟到,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
“尘匀啊,色乃色相,色乃欲心,色乃世间一切可爱可恨之物,色乃表相。你此时在暗处,所见亦无所见,本心坚固,一往无前,有朝一日,你走到了光明处,那暗处的种种便暴露无遗了,你的本心就要动摇了,但那光明和暗并不在于你,可爱时,心中无所住,可恨时,心中亦无所住,这才是你。人生再世,糊涂一时,清明一时,糊涂,清明也都是表相。”
和因的话,我听不懂,但不知怎么,字字句句记得很牢。
我爸妈领着我回了春城。我在家里修行,头发开始长出来了,先是板寸,接着长出了刘海,长到了齐耳朵的地方,我还是没能去学校上课,我妈甚至不让我出门。一次,家里一个姑婆来串门,看到我,摸摸我长出来的头发,说我长得可爱,像个小女娃娃。自那以后,妈妈再也没让我的头发长长过,我又成天顶着个青脑袋了。我们家里也再没来过亲戚。
我在家吃斋,念佛,抄佛经,焚香,给佛祖磕头,打扫家里的佛龛。我爸吃rou,啃烧鸡,啃排骨,我妈也吃rou,喝rou汤,吃rou圆,我每天见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两张油光光的嘴,听到的只有他们两把有气无力的声音,一个总是哭哭啼啼,一个总是苦不堪言。我说我想回云缘庙,爸爸抽自己的耳光,妈妈说,庙里没什么好的,庙里出了毒蛇,被毒蛇咬到会死的,她说:“小宝你就是被毒蛇咬到了,你怎么不记痛的呢?”
我说:“什么毒蛇,庙里没有毒蛇。”
我生气了:“你们心里有毒蛇,看什么都是毒蛇!”
他们也生气,但是他们只是反反复复地讲庙里的蛇很毒。他们反反复复地要我不要再想庙里的事了,再也不许想。他们不讲清楚,他们可能自己也搞不清楚毒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可能以为不去说,不去想,毒蛇就会自己消失。但是蛇是会躲在草丛里,隐蔽自己,遮掩自己的。蛇总是在那里。
我想师兄。
我常常把师兄雕给我的转轮王拿出来看。转轮王的鼻尖已经被我摸得成了蒜头鼻子似的了,还会发光。
一天晚上,我趁爸妈睡着了,从我妈的皮夹里抽了五十块,溜出门,搭晚班的公车,坐去了汽车站,买了张上椽山的车票。
我一个人回了云缘庙。我没敢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我怕和因看到了通知我爸妈,我翻墙进了后院,接着摸进了师兄住的小院,那会儿正是上早课的时候,我躲在了堆着彩色佛像的房间。我等着。我等着给师兄一个惊喜,我想他,我想他也想我。他也会想我。我等着。
等到有人进来,我偷偷看了眼,先进来的是个小和尚,十来岁的样子,清秀可爱,懵懵懂懂的,他进来后,师兄跟着进来。
师兄关上了门。
师兄的手指压在嘴唇上。
嘘。
这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