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轻,有力气没处使哩。”
何容珍扭头,“跟我赌一把?待会儿俩人来了,保准是攥着手。”
陈妈笑着摇头,“太太一向心里有准头,哪儿还要赌呐。”别的不说,光打牌一件事,何容珍就赢了不少洋子,三家几乎都贴她钱哩。
乡下常喝的是粗苦茶,夏天去火喝着还成,冬天就显得太涩口,何容珍就着酥糖方才喝点儿,瞧见两人进来时攥着的手,朝陈妈一笑。
“你明儿才回罢?今儿可是冬至。”
近来总是忙,都不记日子,何容珍说了,贺景枫才想起今儿个是二十七,打蛇随棍上,讨何容珍的乖,“明儿回,妈跟我一块回嘛?”
何容珍“嗤”一声笑,“再说罢。”眼神落远和恩身上,招呼他到身边,“呐,酥糖,姨分你一颗尝尝甜不甜?”
酥糖自然香甜,远和恩瞧碟里盛的,跟何容珍讨,“姨,我还想要一颗。”何容珍能不晓得他要来给谁,捏了两颗放他手心,和陈妈对视一眼。
四方廊檐,刚过了个弯,远和恩就按不住,把手心的酥糖捧到贺景枫面前,“给你。”贺景枫对上他黑白分明的亮眼儿,矮下肩膀,“你喂我。”
陈妈走出屋门,正碰上贺景枫吃了酥糖,嘴巴从远和恩手心儿离开,远瞧,只能瞧见远和恩一张笑脸,不知在跟贺景枫说啥。
只有贺景枫能听着的,远和恩给他说,“你吃我手心儿哩,痒。”
折枫11
冬至第二日,何容珍没同贺景枫一块儿回去,想着在这待到三十算了。吃了早饭,远和恩眼巴巴儿瞧人走远了,黯模样全显面上,小半日,同何容珍说话都没劲儿。
他这样,何容珍全瞧在眼里,想起昨儿晚,贺景枫跟她要人,想一块带着远和恩走,她可不让,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哩,还有个程三小姐要应付,不如在她身边待着好。
于是仨人在金哥这儿又住了三日,腊月初一回的城,没想半途上,雪就下来了,幸下得不大,还能回去。
写了信的,下人们晓得三姨太今儿回,热水早就备好。三人灌了一身的寒气和薄雪,何容珍一进屋就啐了句,“明儿定是满院的雪,到哪儿都烦!”
在金哥家住的这几日,她不光是闲散心情,自然把她如今境况告诉了何有金,对今后该如何,心里头算是有了底。她伴了贺封三十来年,除了手头些子现洋,还有铺子、宅子,城郊还有地,纸契子全她自个儿攥着,没了贺封看重,无非心里苦一阵子,好日子还怕没有了?眼下世道太平,日子里该半糊涂半清明的过下去哩。
她有两间铺子,全在城里最热闹的燕街那儿,一间和兴酒楼,一间顺祥茶庄。只是从前不兴管,都托给了掌柜,每月挣多少她一概不晓得,全看掌柜交上来,城郊的地儿就更不说了,贺封置予她的,许是托了当地有些威望的,再雇些庄户耕种,每年交上些粮来。可眼下,她可不能不管哩。
第二日。不兴出去瞧,光是瞧映在窗户纸上的光,便晓得外头的雪有多大。映光似镜,刺得人眼睛疼,何容珍由陈妈给她梳头发,听外头竹扫帚擦过青石砖的“沙沙”声,半眯了眼儿,还有点困哩。
“请的那位账房先生早来了,太太吃了早饭可过去。”信上让管家请的账房先生,在宝通银行做了十年,教何容珍绰绰有余,得亏给的大洋高,人才肯来。
“待会儿你和和恩也一块儿去听听。”
陈妈忙摆手,慌着一张脸,哭笑不得:“嗳哟,我可不成,字都不识得几个,待会儿在先生面前闹笑话哩!”
何容珍瞪她一眼,“就我一人儿,我心里头没底,你和和恩就旁听着,先生又不考你们!”四十来了,学新东西,可不怕嚜,像小时候一样,怕挨先生训!
她扭头,从镜子里头瞅陈妈,“我可不管,你俩得去!”她难得犯拗耍赖,陈妈拗不过她,一双小脚在毯子上要转出花来,“太太……”
到底是拗不过何容珍,早饭吃过,俩人儿全给她拉去了书房,远和恩还好,年轻,一颗新奇心,陈妈就不同了,上一句还没听明白,下两句又钻进耳朵里了,臊得一张脸可热。
先生说了一个时辰,何容珍本想留他吃个午饭,可宝通银行银行那边也紧要人,只好给他提了珍宝斋的糕点。
先生走了没多久,同何容珍交好的君珊登门,她是城警察局局长曹文龙的太太,老邀不到人,听说何容珍回了,索性直接来这儿。
下人沏了热茶端上来,茶香袅袅盖不过脂粉香,君珊对她久不肯见是有埋怨的,直勾勾瞧着她,不喝茶,也不吃碟子里的酥糖。
何容珍一笑,“我是瘦了还是胖了?”
君珊眉一横,“没瘦也没胖,倒是招人恼了!”何容珍可不怕她同自己发恼,笑意更浓,“那你还来?”
君珊说了恶话,气儿也解了,“我乐意。”她打自个儿男人那听说梁宝山回来,便晓得何容珍为何不愿外出,自然也不真怨她,面上功夫做做样儿,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