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当初车祸有辛蓼的一份,想从霍氏手里拿回信达和宏生,所以霍总最恨辛家的人,你总在他眼皮底下跟他们来往,他才这么生气。”
辛荷沉默很长时间,才很低又很慢地说:“我没有气他……只是怕他以后会难过。希望不会吧。”
单英没有听懂,辛荷也没解释,过了会儿,单英提醒他道:“之前你见辛先生的事,霍总也知道了。”
辛荷没多惊奇,这几天霍瞿庭的脸绷成那样,想也不可能只是因为他跟辛延说了几句话。
那天他撒谎说要留在家里休息,最后却去见了舅舅,这事被霍瞿庭知道,会怎么想是很显而易见的事,辛荷倒也从来没想着能彻底瞒过霍瞿庭,但心里还是有种难言的滋味。
这是唯一没有跟霍瞿庭一起回家的一天,汽车飞掠过街道,已经上山接近白加道别墅区,在某段路向下望,能看到灯火闪耀的维多利亚港。
辛荷恍惚感觉自己像漂浮的一片风筝,但却没有飞得太高,只需要一点方向不太对的风,就可以把他扑向泥淖。
晚餐没有多吃,辛荷很早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霍瞿庭在早餐桌上告知他:“有桩生意,今天上游轮,去五天。”
辛荷沉默半晌,说:“我晕船。”
霍瞿庭不置可否道:“早就定好的。”
辛荷说:“好吧。”他捧着碗喝下一口熬烂的小米粥,又低声说了遍:“好吧。”
留给辛荷收拾东西的时间不多,他匆忙带上五天份的药和从铜锣湾过来的时候拿的那个背包,就跟霍瞿庭出了门。
上了船,辛荷才知道他跟霍瞿庭住同一个大套间。
虽然是分开的卧室,但霍瞿庭一向怕被他占便宜,可能是考虑到船上人多眼杂,怕他节外生枝,才肯这样。
没等船抛锚,辛荷就在房间躺下,有人来叫了他两次用餐都没去,直到晚上将近八点,单英打电话,说霍瞿庭好像发烧了,问他有没有带应急的药。
他们住的叫什么总统套间,有医生随时待命,辛荷由此想到霍瞿庭的情况应该并不严重。
他送了退烧药过去,果然只是单英在着急,霍瞿庭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房间里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很淡但是无处不在,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青苔,或是雨后森林里chaoshi的味道。
霍瞿庭这里灯光又开得暗,晚上起了风,船身摇摇晃晃,辛荷站在门口,一时间竟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霍瞿庭转头看了过来:“发什么愣?”
辛荷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英已经走了,只剩下他跟霍瞿庭两个人。
“吃药。”辛荷走到他身边,把装了三种药的小药盒放进霍瞿庭手里,有点想试他额上的温度,但又不太敢,最后只说,“过三个小时还不退烧的话,就要叫医生了。”
霍瞿庭没说话,他们离得很近,身影却仿佛陷在黑暗里,辛荷对上他发黑发沉的眼神,觉得看不懂,就又移开。
“那我走了。”辛荷知道他还在生气,不会搭理自己,说完又找杯子帮他接了热水放在床头柜上,“现在这么晃,先别看了,休息一会儿,记得吃药。”
回房间后,辛荷没再上床,一直在椅子上坐着。
这艘游轮并不算好,即便是最好的套间,也没有多大,内饰更可以称为普通,但令人惊奇的是地上竟然铺着羊毛地毯,床品还是真丝。
墙壁上挂了副随处可见的少女打水的油画,他盯着看了会儿,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十点半,他立刻又去敲霍瞿庭的门,很轻的两下,没有人答应,辛荷就直接推门进去。
霍瞿庭平躺在床上,看起来像睡着了,灯光仍是很暗,辛荷慢慢走过去,见床头柜上放着空了的药盒和剩下半杯水的水杯,盯着霍瞿庭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他的眉骨和鼻梁都高,所以显得眼窝比平常的亚洲人要深邃,看人时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容易叫人害怕,这会儿闭上眼睛安静睡觉,才显露出他本来的英俊。
辛荷趴在他床边,下巴支在胳膊上看他,很久之后,才动作很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完也没有拿开,指尖轻轻地向下滑,抚过霍瞿庭的颧骨和侧脸,在摸到下巴的时候,被霍瞿庭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转头看过来的眼神那么清明,辛荷立刻反应过来,他刚才并没有睡着。
“我来看你还烧不烧。”他磕磕绊绊地说,“放开,你弄疼我了。”
霍瞿庭一言不发,既没有跟以前一样说“动手动脚”,也没出言讽刺,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辛荷,用真正审视的眼神,好像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对穿。
辛荷试着起身收回手腕,却被霍瞿庭轻松一拽,就反扑回霍瞿庭身上。
他害怕压到霍瞿庭,慌乱间仍用另一只手撑在霍瞿庭身侧,但扑得急,等回过神来,情况还是没有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