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恙没被允许再说出什么,因为江未像是逃亡一般终止了这短暂的对话,也结束了这年末年初的狼狈假期,并以他的方式拒绝了李无恙剖开的肝胆。
李无恙的眼睛通红,像是快哭了,又不像。
江未对李无恙向来都温柔宠溺,像今天这样直接挂断电话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的冷战开始了。
五年之前,沈赋臣也见过一场冷战,那次最终以李无恙受伤告终,看得出来是李无恙单方面的,而这一次同样是单方面的,只是角色却对调了。
小李总大概只想要“时时刻刻”,尽管客观现实上并不能如愿,但被对方主动提出“过一阵子”,也是从没有过的。
李无恙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魂儿又开始离壳出走了。
沈赋臣幽幽叹了口气。不知多久过去,沈赋臣决定请示一下下一步行动,李无恙冷不丁开口了。
“哥哥生气。”
说完李无恙渐渐蹙起了眉,像是陷入了回忆和思考。
“第一次,他以为,我忘了。”
“我没有。”
……
“第二次,我喜欢他。”
“他不要。他要,别人。”
……
“我也不是,要被照顾。”
……
“……”沈赋臣尽量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说道:“小李总,虽然我不太清楚上午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我想,如果江先生生气了的话,可能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你刚刚说的这些,我并不是特别地理解,但单从字面意思看,我不认为江先生会因为这些生你的气的。尤其是喜欢,喜欢或是被喜欢,让人高兴,让人难过,让人遗憾,让人慌张,都不会是生气的。”
“那他,选别人,不选我。”
“……”除了工作相关,和李无恙对话永远是低效且摸不着头脑。沈赋臣觉得自己已经百炼成钢了,能为老板答疑解惑的必定鞠躬尽瘁,完全没头绪的保持沉默也没关系,急刹车急转弯或者偏离航道的顺着话说就可以了。
要是直接说,可能因为他喜欢别人,不喜欢你。要么是雪上加霜,要么是置若罔闻。沈赋臣想了想,说,“可能在他看来你一直都是他的弟弟,你的身份突然改变,他不太能接受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慢慢的?”
“……如果你真的非他不可的话,这是一种办法。但这种办法是容易是艰难,会失败会成功,都是未知的。”
看到李无恙眼底多出了几分生气,明显“活”过来了,沈赋臣知道自己后半句是没有被听进去的。
李无恙回归沉默,似是又陷入了一个颇有深度的思考,沈赋臣捧着笔电办公到傍晚,李无恙回过神来,叫他去找医生,表示要尽快出院。
他回来时,却发现病房里多了意想不到的人。
李家老太太过来了。
这些年,李无恙和李家越来越远,从江未上大学的那一年开始,李无恙就不再回李家过节,祖母、父母都不联系,甚至李家主动的问候都视若无睹,久而久之,他与李家唯一的关联好像就只剩那一身骨血、一个姓氏和一座房子。
他甚至曾和李老太太交涉过,要他生活的那栋别墅的产权,只是并没有成功。
李老太太挺大岁数,但身子骨依旧健朗,此时一脸关切,坐在李无恙床边嘘寒问暖——沈赋臣颇感意外。
关于李无恙幼年在李家的处境,沈赋臣很早就了解了,对于李老太太态度的转变,他也猜到了大致原因。
最初见面时,他也没料想过那个像是自闭的孩子会有多大的本事,后来他想,这世界上的确是有天才的。
作为一个从零几年开始走下坡路的传统零售企业,陆氏这些年起死回生、恢复元气的每个节点上,都有这个少年超前的判断和决策,他似乎是从未来回来的,带着一个衰颓的企业不止一次地预定时代的机遇。
这种惊人的可谓天赋的能力,看到的又何止他一个呢?
但李无恙对祖母软化下来的态度和迟来的祖孙情,甚至一些利益上的暗示,都无动于衷。
是以,见到李老夫人出现在这里,还一脸带着笑,虽然李无恙依旧面无表情,但她并没有一丝被“请回”的迹象,沈赋臣诧异,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李老夫人见他来了,再多言,只是问候了些李无恙舅舅的近日状况,就带着人离开。
医生那边并没有同意这么早出院,直到三天后,确认李无恙只剩下外伤未愈可在家休养之后,才放行。
当天沈赋臣就驱车送李无恙前往S市。送着老板到了早就购置、闲置时期也没有忘记请人定期打扫的新房子。
在李无恙等待的视线里,他硬着头皮拨通了江未的电话,他可没忘记三天之前,江未说的话分明是想彼此冷静一段时间,而“过些日子”的日子,短短三天就过去了。
“我送小李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