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下来,檀郎过去开门说:“怎么了?”
男人端了碗水憨厚地笑,答说:“怕你们夜里醒了口渴,端进去喝。”
檀郎接过水,更觉不好意思,挠挠头道:“麻烦大哥和嫂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没啥,”男人连连摆手,“我媳妇儿非要到宪城去,三十多里地呢,这么晚了我能放心嘛!幸好有你们陪她走回来。”
屋里,方春雪一愣,门口檀郎不动声色,只是又笑笑,送走了男人。他刚离开,方春雪忙道:“去哪儿有必要说谎吗,不是回娘家了?”她自己摸着下巴嘀咕,“娘家……戽城那么远,总不会娘家是小鹳村吧!不对,她一个妖怪哪儿来的什么娘家!”
她嘶了声,顿觉有点冷。檀郎把水放下,安慰说:“或许她是去更远的地方了,女人脚程不快,只能这样和丈夫讲。”
春雪本来看着他在认真听说话,忽然整个人嗷了声吓得倒退到了炕上,险些翻倒。檀郎也被她突如其来一嗓子吓到,不由回头,身后啥也没有,他又懵了,春雪一撑身子跳下地,大呵道:“赵伯你吓死我了!”
明白过来她是看见了Yin魂,檀郎站过身,可惜他看不到那鬼赵伯已经到了方春雪跟前,Yin阳怪气地说:“小丫头,我可是刻意进来提醒你的,你不感激我?”
方春雪哼了声,还没说什么,那鬼赵伯继续说:“你们墙角蹲着个妖怪正听呢,自求多福吧。”
眼见方春雪脸色大变,檀郎知晓肯定是Yin魂说了什么,鬼老伯说完就跑,春雪白着脸贴到他耳边,颤巍巍地说:“有个俪县我认识的鬼阿伯凑巧路过,说咱们屋外蹲了个妖怪在偷听。”
外面黑咕隆咚的,有个非人的东西蹲在屋外窥听,想想那画面怪吓人的。檀郎顿了下,蓦地转身就拉开门垮了出去,一下撞破——那美妇真的正蹲在窗下鬼鬼祟祟偷听,见檀郎出来,屋里屋外同时受惊“呀”了声,方春雪刚冲出来,妇人已经跪倒在地,掩面道:“别杀我,别杀我!”
本来要把檀郎往后拉的春雪懵了,檀郎自己也愣住,那妇人说着竟哭了起来,小声抽泣道:“二位,我从未作恶,可否放过我……”
两人面面相觑,那妇人越哭越伤心,方春雪看看小院里堆高的柴和没收回来的shi衣服,突然心生恻隐。她把妇人扶起来,也不吭声,那妇人小心翼翼地睨着不作响只打量她的檀郎,哭求道:“二位看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想和丈夫好好过日子、侍奉公婆,从未作恶呀!”
檀郎沉默须臾,问说:“你为何说自己去了宪城?”
第十三桩往事
“我只是回了从前修炼的洞府看看,路上信口胡说回娘家,”妇人抹抹眼泪,我见犹怜,“总也不能讲实话吧。我是个妖,只同丈夫说爹娘死了,又无兄弟姐妹。”
檀郎看看方春雪,附近可供妖怪修炼建起洞府的地方确实只有河东没错,小鹳村再往南走便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这么一想,她确实得走到两人上船的位置摆渡没错。春雪点头,檀郎仍是面无表情,“既然如此,你为何留下我们?”
妇人又小声哭,叹了口气说:“船上我听见妹子识破我是妖,你们又来同我搭话,我便想着若是带你们来看看,我是当真只同丈夫好好过日子,你们能放我一马……”她面带感激地看了眼方春雪,“我听见了,你们说妖怪也分好坏,你们不是不讲理的人。”
“那你又为何在此处偷听我们讲话?”檀郎指指墙根道。
“我怕你们仍怀疑我,”妇人哭说。
檀郎和春雪眼神一对,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动摇来。檀郎暗自叹气,冲妇人道:“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别再这样做了。”
妇人有些不可置信,捂着嘴停了哭泣,问说:“你们当真放过我?”
两人不答,方春雪摇头道:“嫂子,回去睡吧。”
闻言,妇人将信将疑,不放心似的,三步一回头地回了主屋。方春雪和檀郎也进屋关门,这样的结果也不知是好是坏。
两人心里五味杂陈,又呆坐了许久,檀郎才挠挠头,小声道:“你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吗?”
“我觉得,”方春雪也挠头,“不假吧。她丈夫是人,你看这屋里了没?住了些年头。”她说着,走到堆放杂物的墙角顺手拿起擀面杖在手里掂了掂,丢给檀郎。“各处也被打理得很好,就连这儿都整整齐齐的。”
檀郎掂掂那擀面杖不说话,方春雪自言自语道:“她真想对付我们,路上就可以动手。除非,她公婆不是人——”
说着,她拉开门回头,“那边有窗子,我可以偷偷看一眼确认。”
方春雪迈出半步,身子已经倾出了屋,她头还没来得及转回去,只看见面冲墙直挺挺地站着那妇人,此时正扭头看向她,两眼绿幽幽的,在黑暗中闪烁着诡秘的光。她心里咯噔一声,脚在刹那如同灌铅动弹不得,那妇人狞笑着扑过来,尖利的爪牙眼看朝着脖颈而去!
“知女!”
与此同时,屋内倏地冒出一根擀面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