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了。”
两人近在咫尺,隔着那把短短的刃,却像是隔了不可逾越的天堑。溺水般的痛苦与绝望撕扯着,连心也仿佛要呕出来。
一见生欢,今日缄口。
程透松开握住程显听的手,“这是你最后一次替我选择的机会。”
话音未落,程显听甩开那短刀,刃落在松软的草地上,没有留下半点声响。程透措手不及,只感到脸上被掴了一掌,不轻不重,落下阵阵辛辣,似是胸口的褶皱。程透抬头望向他,程显听大口地喘息着,兀自举着那只还未收回的手。
他不可置信地凝视着青年,濒死般张着嘴短促地喘着气,令程透清楚地感到心如刀刎、肝肠寸断。
明明没有人做错什么。一念孤寂乃人之常情,执意纠错不过是心怀天下决意孤行。只不过是不同的选择罢了。没有人做错了什么,无法舍弃的今生情与爱,只通通交付在刀刃儿,给了他最后一次替他选的机会。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露出如此神情。
如崩如裂,五内俱焚。程透蓦地惨然一笑,有句话撞破胸膛,他嘴唇颤了下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般想咽回去,却已脱口而出道:“我们的恩情抵不过那些命数,可你答应了要与我共度余生。”
青年催促着自己,抬手扯下鬓侧那粒砗磲白珠,纠纠缠缠的薄灰长发与墨色发丝顺着散落,像是再也聚不起的细沙。“还给你。”
砗磲白珠自己浮在空中,飘向程显听,又飘回程透身旁,似在对去向犹豫不决。一百零八种加诸此身,而今在失去的同时返还。
“一击掌,”*
晚秋清晨,浮岚稍许,散落在面对而立的两人之间。原来恩情永驻,一见生欢,不过是颠倒妄想,形如幻殇。
“自此,断前缘。”
程显听只感到程透举起他的手,两人掌心相抵,一触即逝。
“二击掌,”
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呼吸。
“师徒恩情今日断,从此程非我姓,透非我名。”
“程透……”
程显听脑中空空如也,他无法呼吸,求救般下意识地张口唤着。
“三击掌,”
他想抓住青年的手,然而那指尖早已远远抽回,快如闪电。只剩下最后一句回荡在面前。
“金石为开海枯石烂,也死生不相干。”
程显听眼前一恍,血气骤然上涌,喉咙瞬间泛起了温热的腥甜。青年已毅然转身,直挺挺的背影写满了决绝。他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人间的最后一种念,甚至还未迈步,青年散开灵光毫不犹豫地击来,口中鲜血喷出,程显听眼前顿黑——
青年置之度外。转身刹那,身后一切仿佛被思绪隔断。生命中最重要的种种随着一步一步,从骨髓中一刀一刀剥去,至此置身事外。他听不到程显听跪倒在地,只一味向前。他感到胸中是淌着血的麻木,杳渺泯然,天地骤远。
程透眼前模糊,径直穿过种了花,还铺晒着浆洗过的衣衫的小院。他知道自己脑海中的一切悲喜回忆都无法消逝,可小院正分明自他眼里消失,只剩下如也空空。他穿过昨日还响着欢声笑语的厅堂,见证过多少聚散的厅堂慢慢消逝,方隅远阔。他穿过月下yin歌的前堂,火堆里将烬的炭红扬起,落进风里化作浅灰,化走了绕梁的情歌。
他目中无物,慢慢地穿过村子。
眼眶发烫,喉咙亦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咸在灌在口中,也许是海风。
杏林绮陌,恍若已将前缘在此处分散。他每走一步,便感到身轻一分。
旧日留在此处,有始有终。
青年走到了海滩上。
浪花伴着咸腥的风拍打在沙粒,他呆望着远方,海面与天际交汇处连成一线,未卜前程正隐在其后。青年被巨大的茫然环绕,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沿着海滩信步,一面是碧蓝色的海,一面仿佛正燃起炊烟缕缕。
他想起陆厢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哪成想,怎么一眨眼片刻,就真的散了罢。
青年身侧,纯净的白芒逐渐凝聚,凌空破出一把长剑。他踏剑而立,银白的长剑御风直起,越过海面,向天际行去。
自始至终,一次也没有回头。
真情
水势如注,骤雨狂风。
撒豆似的雨打在瓦檐上,屋里像炸开了锅,吵得厉害。幽暗的房内点起一盏暖色的油灯。小小火苗扩到熟睡的人脸上,使他长长的睫投下一片扇形的Yin影。
陆厢给国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整个人像是刚从冷水里捞上来,盖着再厚的被子也暖和不起来。陆厢同他在仙宫生活多年,从未出此状况,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初也曾度过真力给他,开始倒是似有好转,几个时辰后却急转直下,人彻底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如此几回,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国英紧闭着眼睛,眉头蹙起,像在做一个沉而冗长的噩梦。陆厢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指尖儿为他微微抚开了眉心儿,自己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