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我师姐埋骨之地挨着内山,地震了,我怕……”
经他提醒,程透也一怔,想起位故人来。他不禁感慨自己果然未及国英心思细腻,暗叹一声说:“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如何?正巧我也想去祭拜一下故人。”
国英犹豫须臾,抬头看看大亮的月光,附在程透耳边更小声地说:“我们速去速回,今夜多事,他们定不是要跟去就是要我们明日天明再去。我师姐怕生,万一地震将她遗骨翻出,也不好忽然带生人去。”
程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称好,两人于是蹑手蹑脚地就往内山的方向赶去。国英甚少提及师姐,程透也从未见过他主动前去祭拜,两人行色匆匆,国英没得半分犹豫,那去路好似深深刻在他脑海中,走过一遍复一遍。他领着程透一路拨开疯长的野草,直到半山腰处,分明无碑无迹,国英却长松了口气,终于轻笑道:“好在无事。”
程透站在国英身后不敢贸然上前,国英又往前了些,走到空地上。入秋来草甸渐染深绿,树影婆娑,隐含萧索。程透沉默着等他说些什么,可国英半垂着头盯紧地面,一字未言。
他抿嘴站了半晌,才抬头冲程透淡淡道:“走吧。”
青年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看空地,又看看国英,“你不……”
“没什么好说的,”反倒是国英打断了他,慢慢笑起来,摇头道,“我相信她早已魂返故里,这里埋着的只是一具皮rou罢了。”
“走了。”他轻描淡写地拉起程透,顺着来路一前一后径直下山。程透几次想说些什么,又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咽了回去。
薄云淡月,静谧杳然,心事终不可说。程透恍惚忆起有次他也是这样跟着师父下山,那白生生的月光,像是满地的霜。他心里感慨万千还未生起,国英先放缓了脚步,轻声问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程透摇头不答,眼里却滚起怅惘。
后山许久不来了。
那空碑立在后山,五十年未曾祭扫,仍旧像人儿一样干干净净。两人出来得急,程透两手空空,便拿袖子把碑细细擦拭了一遍。他想到那些在他自己的时间上其实并不久远的事,心中满是羞愧,情不自禁低声道:“回来后一次也不曾来过。”他咬咬嘴唇,又说,“放心,没把你忘掉。”
见那碑虽是空碑,国英果然也不问是谁。他余光扫过,瞧出那土似乎有被翻动的痕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正待此时,陷入回忆的程透动作滞住,嘴唇未启,蓦地陷入了回忆。国英见状忙止住了嘴,退回原地。青年脸上一晃而过了惊讶,他望向那空碑,随后是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伊时他也分不出心中是松是紧,目光落在墓碑上,眼里却是放空的。国英望着程透的背影,不由跟着心酸起来,刚想上前劝慰几句节哀,青年却回过身,蹙着的眉心缓缓舒展开了,柔声道:“你说得对,她们已不在这儿了。”苦楚与释然混在一起,难分难离。程透拍了拍国英的肩膀,似乎是在同他讲话,又像是在告诫自己,“因缘具足,她不再痛苦了。”
国英属实没听懂,但也不多问,下意识地点头回应。
任谁也说不清这桩心事是否了却,两人各回家去。
程透老远就看见师父等在门口,可谓望眼欲穿。程显听瞧见徒弟身影,吸了口气还来不及发作,程透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闷声道:“为什么不和我说。”
程显听一个激灵,冷汗差点下来,心里立刻回忆这又是哪一桩旧账。正待他心虚哑火呢,程透松手,抬头看他,心里杂陈的五味压下些许,无奈又好笑道:“你紧张什么。”
程显听咳嗽声掩饰,刚要开口,程透道:“杳杳魂消时,曾有金光闪过,那是你,对吧 ?”
师父没料到他突然提起这事,张了张嘴一怔,低头睨见徒弟脏兮兮的袖子,明白过来,暗叹了口气,点头道:“是。”
果然。悬着的石头落地,程透安下心来,顺手在他身上捶了下,埋怨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显听略作沉思,缓缓道出实情,“你一离开我就干脆逼问了……花匠。她一五一十全招了。此事令我坐立难安,在你出去了的时候我干脆招魂,算作见了她一面。”
他垂眸望向程透,深潭样的眼柔和下来,眼底却仿佛还暗藏着什么。“无以为报,我只问她愿不愿意。”
程显听手抬了抬,在青年脑袋上重重揉了下,眸中似有悱恻,又有解脱。“五浊恶世,不会再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院子门忽然开了,展光钰探出头来,大剌剌道:“你俩在外面干嘛呢不进来?”
程显听转头就道:“这是我家还是你家。”他不再说话,拉起徒弟进屋。展光钰点着灯坐在桌前,见程透回来,主动解释说:“怕内山还要再地震,我暂且留宿一晚。”
程透点头恩了声,进屋去把自己的被子抱走,又倒腾出来一套给展光钰铺陈好。程显听坐在外间和展光钰继续聊说:“既然外山没震,内山就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