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跟文继珉辩读书是为了什么,这都没有意义,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宋怡临,这就是他所想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他也不在乎。
“伯父,您有话便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文继珉皱了皱眉,连带着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他侧头看了宋怡临一眼,不说话。
文然看在眼里,想了想,抬眼望向宋怡临,自小到大谁都夸他乖巧,堂兄们上树下河恨不能飞天遁地的时候他在读书,他们被夫子罚抄书、跪在院中挨板子的时候,文然已经破格入了太学,文继珉说文氏长辈对他寄予厚望是一点不错,他也从未让父亲、祖父失望过,他是聪慧、是乖顺、是知礼守节、是从未忤逆,此时此刻,他心里清楚自己无法顺从。
“伯父,请容文然问一句,这次您来是单纯只为访友还是另有其他?”
文然问得直白令文继珉一愣,突然发觉眼前这个孩子早已不是那个柔和安静的少年人了。
“小然,伯父知道你爹的事情令你伤心难过也难免有恨,但朝中之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只有是非对错,也不仅关乎礼法制度,其中复杂难以言说。小然,你要知道,文氏家业之大非一朝一夕得来的,而倾覆却可能只在须臾。”
文然沉默不语,这些话他明白,却不想认同,他正是心里清楚京城、朝堂不适合他,他才会决定远走,文继珉并不能说服他回去。
文继珉叹了一声,又道:“伯父也知道你心里对郭老必有怨恨,你父亲之事却不能单纯罪责于郭老。伯父在瀛洲数年,曾也在京中与郭老共事,文氏与郭老的渊源颇深,你的父亲也称郭老一声老师……”
“伯父,请不要说了!”文远长的事是文然心里最深的伤和恨,他问过宋怡临,复仇是什么样的感觉,可他并没有找到任何解脱和爽快,他看见了宋怡临深藏的悲哀和隐忍十数年的痛,他不知道复仇会不会让他解脱,但他知道他决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让宋怡临替他担心或冒险,他更不会为了复仇,毁了他们的所有。
“小然,这事你总是要知道的,两年前不与你说,是怕你冲动,承受不住,现在你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总要回家去的,回到文氏。”
文然沉默,不再打断文继珉,他心中无数疑团,文继珉若能解答一二也不枉他自己跑来这琼林宴给自己找麻烦了。
“你父亲的事情……是文氏为自保。文氏在朝中数十年,举足轻重,实在太多关联,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保文氏也是为了保住与文氏有关的人。你能明白吗?”
文然看着文继珉,突然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义,却不敢信:“所以郭博彦也与文氏有关?他在朝上针对父亲,也是祖父默许的?不,那是祖父的意思?!”
文继珉叹了一声,微微摇头,却不出口否认。
文然看着文继珉,仿佛一瞬间被拖入幽黑深渊、被惊天的巨浪席卷,仿佛有一只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喘不过气来,惊恐钻入骨血里,刺进心里。
“我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文然突然扑向文继珉,浑身不住颤抖。
宋怡临见状,一步上前拉住文然:“文然,文然,没事的,你看着我,没事的。都过去了。”
文然抓着宋怡临的手臂,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手指因为用力捏得全泛了白,微颤着,过了许久才轻轻松开些。他很气很愤怒,当年文远长出事文家不仅做缩头乌gui,原来还是蓄意而为?!什么叫自保?弃车保帅的自保?蜥蜴断尾的自保?所以他父亲文远长只是弃子?!可他父亲何错之有?!
文继珉见文然反应这样剧烈一时也愣了,忍不住长叹,文然这样的脾性如何能担得起整个文氏的重任?文老再喜欢他,怕也不能放心的。
文继珉站起身,来回跺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瞧着文然,面上难掩失望的神色,说道:“小然,正是因为你爹什么都没做错,我们才有在这里说话的机会,否则两年前,文氏连一个收尸的人都留不下。”
文继珉看了宋怡临一眼,不管文然是否把宋怡临当可信之人,文继珉暂时不能信他,也不愿在宋怡临面前多言,便道:“时也势也,哎,小然先休息吧。好好想想伯父说的话,希望你能想通。”
文继珉走了。文然现在这个样子多说无益,反而坏事。
宋怡临坐到床边搂着文然,听着怀里的人沉重的喘息,心疼得紧,却不知如何宽慰。
文然不是想不通,而是不能接受。文继珉方才分明还有其他话,却未说尽,临走时的眼神仿佛是看着扶不起的阿斗,文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祖父信上让他随心而为,原来是早看穿了文然性子倔强,不懂变通,不能应势而为,无法趋利避害,是对他不抱希望才这样说的吗?
“宋哥,我是不是错了?我根本不该来?我根本就不该姓文?我根本没有资格做文家的人吧?”
宋怡临听着文然沉闷的声音,抱得文然更紧:“我带你走。”
文然紧贴在宋怡临心口,知道那是他的真心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