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知道,军中哪些人是你的。”
周兰木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思索他到底可不可信:“你这些日子还是中阳通缉要犯,少出门为妙,至于人么,我会唤来寻你的……”
他纤长的手指在楚韶手心点了点,似乎在思索:“鹦鹉卫里,沈琥珀,他提拔的一干人等皆是可信的,至于玄剑大营……”
他把手一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笑道:“你不必担心,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接应你。”
楚韶定定地看着他:“公子不信我。”
周兰木飞快答道:“我没法信你。”
他伸手别了别耳边的碎发,轻声细语道:“世人熙熙攘攘,愿意助我成事者皆有所求,有人求荣华富贵,有人求保全性命,有人希望实现心中的信念,有人是为了报恩,你呢?”
楚韶一字一句地说:“报仇。”
“报仇?”周兰木笑yinyin地说,“报谁的仇,报什么仇?你若和我一样,一心只为太子歇报仇,当年又怎么会亲自……”
他敏感地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做了以后再后悔,拼命地想要挽回,你到底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
楚韶垂着眼睛:“我做了我以为正确的一切事情,做错了,自然要付出代价,愧疚也该自己受着。”
他抬眼看向周兰木:“但有一件事你该信我——我比谁都想要戚琅和卫叔卿的性命,我叛过不该叛的人,付出了……对我而言最严厉的代价,我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似乎已经到了兰阁之人来接应的地方,楚韶远远看见岸边有人提了几盏灯,在漆黑一片的护城河岸边极为醒目。周兰木坐着,素白的衣袍散在船板上,楚韶看见他黑暗中被那几盏灯勾勒出的侧影。
周兰木没有回头,突然伸了一根手指拨弄了一下船下的河水。
声音依旧如初见时一般,清冷好听:“嗯,我们先回去罢。”
*
不知为何,自春洲台请愿之夜过后,周兰木竟没有着人在外澄清谣言,任凭江湖上“兰公子已死”的消息越传越远,甚至连戚楚都传了信来,询问他是否安好。
他回信简单说了几句,想问戚楚的打算,戚楚却含糊其辞,只道自己有办法,叫他不必担忧。
时间一晃而过,便到了三月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中阳突然弥漫起了一种奇怪的瘟疫。
起先是从东南、西南驻地回中阳的军中有人开始生起了烂疮,没有被人们当回事,军医草草开了些药,便把人打发了。
可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得烂疮的人越来越多,直到第一个人浑身疤痕动弹不得之后,人们才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方和带着素芙蓉和聂太清从藏身的驿馆出门之后,发现中阳已与半个月前截然不同。
因方和随着周兰木一齐消失,也是朝廷通缉的犯人之一,平日里若非必要便不出门,这才知道中阳城的变化。
正是白日,本该是热闹的时候,原来熙熙攘攘的通天大道上如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两旁商户紧闭着门,仿佛害怕招什么忌讳。
三人从北渡口往王城一条街上走去,所见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凄凉情景。除此之外,见得最多的便是路边得了病的乞丐,哀嚎着露出惨不忍睹的伤口,或者是已经死去、无钱下葬的乞丐,周身招惹了一堆嗡嗡乱叫的苍蝇。
他看得极为不安,侧头问:“芙蓉,公子叫你去查这瘟疫,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素芙蓉点点头,从衣袖里揣出一个小本本:“我和哥哥去查过了,这瘟疫最早是从军中蔓延开来的。东南和西南的驻军上元节后回中阳述职交班,又回家探亲,将这病带了回来。我仔细问过了,这病虽然及其容易过人,致死的几率却极小。发病症状多是浑身起疮、乏力、痛苦,丧失劳作能力,军中身体强健者,不出五日便可自愈。路边的尸体多是因为街上无人、乞丐无人可讨,或者染病无力乞讨,而饿死的。”
聂太清在她身边点点头,凝重道:“虽然致死的几率小,但此病的影响极大。目前来看,我们还找不出人人之间靠什么传播,如今青壮年多受影响无法劳作,朝廷调查未明,便一刀切下,勒令商铺全部关门,恐怕会积攒民怨民愤……”
方和在他身前走着,没有回头,良久二人才听见他幽幽地说:“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造化命运也是一个人的气数,只是……”
他抬眼看了看:“从军队当中传出来的瘟疫,找不出如何传播,怎么会传播得这么快?”
素芙蓉一惊:“师父的意思是……”
方和摇摇头:“我们先回去,这瘟疫恐怕是有人蓄谋已久的事,还要请公子派人调查才好。”
卫叔卿病得昏昏沉沉,他似乎从来没有生过这样大的病,这日他自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替他诊治的的莫太医正在床边,见他醒来,忙道:“卫公,您醒了?”
卫叔卿咳嗽了一声,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