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心实意这么好,进这个家门前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每天活在彼此的算计里,然而我担心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从来不会对晏阳说心里话,每一句都是半掺着假。
我观察晏阳,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我始终对他防备有加,他却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表现得很喜欢我,在学校,到处跟人说我是他哥,家附近只要是认识他的人也都知道了我的存在。
有一次晏阳说:“哥,你带我回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呗。”
我从来没跟他提起过我以前的事情,关于我、我妈、我们曾经的生活,我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过。
我不想让他知道,但又有些想让他知道。
那种试图报复这一家人的念头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但我又告诉自己,我过去生活的始作俑者并不是晏阳,我不应该把痛苦强加给他,他只需要负责帮助我得到我想要的。
比如初二那年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比如初三毕业的电脑。
我想要什么,只需要装作不经意对他提起,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
晏阳像个小传话筒,重点是,这些都是他去要的,当我爸或者他妈来找我商量的时候,我只需要惺惺作态,即便我拒绝,还是能得到。
因为晏阳对他们说——让我哥去吧!给我哥买吧!那我自己赚钱给哥买!
他是家里的小祖宗,我的要求别人可以不听不允,但他开了口,没人会拒绝。
唯一会拒绝他的人,是我。
那年他小学毕业,我也准备上高中了。
暑假里,我带着他去动物园,晏阳没什么兴致,走得累了我们就坐在动物园的椅子上吃冰淇淋。
他提出想去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
我说:“去不了了,已经拆迁了。”
其实并没有,那个地方不会拆迁,因为不会被看见。
我只是不想让他去。
离开那里之后我有回去过,几乎每个月都会回去一次,打扫一下房间,跟左邻右舍打个招呼。
那地方原本就不是什么干净整洁的好去处,这几年原本的老邻居也都搬走得差不多了,上了岁数的那些被儿女送去了养老院,年轻的一批继续不着四六地混着。
我回去不是因为念旧,我对那里也实在没什么感情,只是总觉得有那么一天我还是会回到这里来,我的根长在这个地方,我逃不掉的。
我还是会被抛弃,然后不得已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我身上的这身衣服也会被扒光,换回我那洗得褪了色的旧校服。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
晏阳坐在长椅上,吃着他的冰淇淋,皱着眉说:“那好可惜。”
“可惜什么?”
“我想看看你以前的家啊,”晏阳说,“不过也没关系,看不到就算了,反正以后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了。”
那天我问了晏阳一个从我进门第一天就想问他的问题。
我问:“晏阳,你真的觉得我来你家是好事?”
“什么‘你家’?”晏阳伸出手,手指上沾着冰淇淋,我掏出纸巾给他擦手,他说,“是咱们家啊。”
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我来了之后,抢走了很多原本完全属于他的东西。
“哥,我说了的话你别生气。”
我没说话,晏阳舔了舔他的冰淇淋,说:“我妈不让我跟你说,也不让我告诉爸,但是咱们俩好,我偷偷告诉你。”
晏阳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边,跟我说:“你来之前我妈特意告诉我要好好照顾你,说爸对你不好,让我帮爸爸补偿你。”
我是不相信他妈会对他说这种话的,但晏阳的眼神又过分真诚。
我问他:“那你自己呢?你怎么想?”
他继续舔他的冰淇淋,然后说:“我才不管爸呢,我跟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能陪我。”晏阳说,“从小就没人陪我玩,小时候我总跟爸妈说想要个弟弟,后来知道有个哥哥,我发现哥哥比弟弟好。”
他看着我笑,笑得我直皱眉。
“以前放假的时候爸妈去上班就把我锁在家里,太无聊了,你来了之后就不会了。”晏阳靠到我肩膀上,“你跟我在一起他们就可以放心让我出来玩。”
是,我大他三岁,单独带他在家或者出来玩,大人们都不会太担心。
但就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放心才发生后来的事。
“你想看我以前的家?”
“嗯,不过看不到了也没关系。”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我说,“拆迁了,但还有遗址。”
后来我真的带他回去了,带我这干干净净的弟弟踩着破败的楼梯走进了脏兮兮的小屋子,我在那张我都没怎么睡过的床上干他,他呻yin的声音连隔壁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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