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吴运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避,关了门走到季薄祝身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充当背景板。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父子俩静静对视片刻,季薄祝才终于面色淡然地开口,“就像刚才致辞时说的,季家家业我已经准备放手给你,你懂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从烟盒抽出一支随意夹在指尖,吴运华便立刻端着火机凑上来点燃,烟雾袅袅升起,连带着他的话语都似乎便得模糊起来:“之前让你接触的都是公司这边的东西,你干的不错。
但是除了那些,‘下面’的人你迟早也要接手。”
季chao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我明白的。”
季薄祝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教育后代上你爷爷与我不同,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被放去‘历练’,花了两年才从死人堆里一步步爬上来。
好几次,我都差点被杀,然而也只有这样,下面的人才会服你。”
他顿了顿,吸了口烟,“但是我不准备让你走这条路。”
季chao一愣,又听父亲语气淡然道:“你爷爷除了我还有其他孩子,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季薄祝伸手弹了下烟灰,说:“你需要开始发展自己的心腹了。”
“等你坐到我的位子上,很多事已经不方便亲自出面。
你将会尤其需要一个人,为你管理‘下面’,替你处理不该你沾手的事情——既然台面上的季家家主必须保持‘干净’,那么就得有人负责‘不干净’的部分。”
他凝视着季chao,嘴角很平,没什么表情,话语里却含着某些不容置疑且笃定的成分,“这个人将成为你的影子、你的盾牌、你的刀,你必须信任他,而他也永远不会背叛你——我这么说,你心里应该有数了。”
季薄祝说完,气定神闲地将烟含在唇角,静了几秒钟,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和飞渝最近怎么样?”有那么几秒钟,季chao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
果然如此。
他想。
很久之前季chao已经隐隐有所预感,却不敢也不想相信——以至于季薄祝几乎将话挑明的现在,最初的惊疑过后浮上心头的居然是一丝类似解脱的轻松。
——所谓玩伴,不过是欺瞒愚人的借口。
季薄祝从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圣人,他眼光长远,Jing心布局,从学校到私下的各类课程,对苏飞渝一切雨露均沾的好都不过是早已设定好的事前投资。
沉默与烟气一同在房间中蔓延开来,季chao抬眼与父亲对视,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绑在巨石上投入湖水,沉沉地往下落,没有尽头。
这种陌生的情绪带来不可名状的恐慌,季chao想要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却口不择言地吐出最不该选择的回答:“可是,飞渝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家的事,下面的事,他——”“那就让他知道。”
季薄祝温和地打断他,“飞渝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说起来,今天总统的人来跟我谈你的婚事。
挺漂亮的小姑娘,看着也是懂事的,来自你母亲的亲族,但我猜,你不会喜欢。”
他笑起来,微微倾身把烟摁在烟灰缸中,平静地询问独子,“告诉我,季chao,你想走我的老路,想和他们联姻吗?”季chao看着父亲的眼睛,心里是觉得无所谓的,也想如实对父亲表达,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唇都异常艰难。
“我注意到你看苏飞渝的眼神。”
季薄祝也注视着独子,突然轻笑一声,直白地指出,“你想睡他。”
“既然喜欢,那就该好生留在身边。”
他观察着儿子的脸色,循循善诱,仿佛恶魔的低语,“虽然我不建议将情人和手下混为一谈,但做你的情人,将来要面对的风险不会比你本人少——起码,你不会希望他是个小白兔一样的人物。”
忽然间便有苦涩从喉咙深处泛上来,季chao不自觉地握紧双拳,直到掌心传来缕缕刺痛——他听懂了,在季薄祝的思维里,根本没有过“让苏飞渝独立”的选项。
费了这么多口舌,原来季薄祝只是在跟他探讨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季chao想要苏飞渝变成什么人。
情人?助理?还是更为密切的心腹?一切都以季chao的意志为中心。
季薄祝为他敲定人选、铺好道路、提供建议,只要季chao动动嘴,马上就能心想事成。
却唯独没人问过苏飞渝想要成为什么人。
有很多破碎的画面闪过季chao的脑海,他想起家里电脑里没被清除干净的、关于往年各所高校录取线的浏览记录,想起无意间看见的那本被夹在练习册里面的、首都某所大学的介绍册,想起一天前苏飞渝在餐桌上看向季薄祝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以及那句含糊不清的回答——“我还没有想好。”
他明知道苏飞渝在说谎,却选择了没有拆穿他。
季chao问自己,为什么?楼下的音乐声隐隐约约地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书房里的灯光亮得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