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来杖毙的第五个人。有时也许是健全的双腿刺到了荣颖的眼,有时或是暗地说了不中听的话,这一次是将荣颖小心翼翼收着的玉扳指摔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荣颖清醒后性情更加残虐,捉摸不透,即便绮玉长久侍奉于他,相比从前也惶恐不已,战战兢兢。
“活的像Yin暗的蝼蚁一样,却为什么不肯去死?”
荣颖问道。
他像是在说院落中被杖毙的男人,又像是在自嘲,话音融化入风声,绮玉垂眸低声答道“也许有所眷恋,亦或有所不甘。”
荣颖道,“有何眷恋,有何不甘?”
绮玉道,“眷恋至亲至爱,不甘任人鱼rou,心怀希冀,以为多活一天明日便会好过今日,所以不肯轻易死去。”
荣颖竟是笑了,眼中笑出了泪。
“原来如此。”
荣三公子一事只是一个引子。
楚钦受宫中私召一见时,便知道陛下接过了荣家递来的刀。
陛下如今羽翼已丰,边患悉平,以后这样的打压将会与日俱增,直到手中的西北兵权被盘剥殆尽。
楚钦冷笑,实不必如此殚Jing竭虑。
他的目光落在腰间的虎符上,眼底似有风云涌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朱旻盛身着花莽红衣,声音略有些尖细,却并不刺耳。
“秦王殿下,陛下有请。”
楚钦于正殿外候召,随朱旻盛绕过长廊入正殿,两排珠帘如碎云,宫娥垂首出入再添新香,寂寂寒冬中殿内暖如草长莺飞的春日。
诸人退下后,正殿内便只剩这君臣二人。
楚钦跪叩行礼,楚钰在龙案后打量,见秦王今日未着甲胄,一袭玄色暗纹锦服,玉冠束发,眉目沉沉,如同出鞘的刀和利剑。他这皇叔的模样同高祖皇帝生的极像,一举一动都带刃光。
楚钰将案前累叠参奏的折子摊开,“皇叔如何给荣家一个交代?”
楚钦跪姿端正,双手捧起玄铁兵符将之高举于上方,句句掷地有声,“若陛下肯将手中起居注残篇公诸于史,臣愿交出兵权,亲自去荣府负荆请罪!”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天子终于面露震惊之色,或许连荣昌海那只老狐狸都不曾料到,秦王如此轻易肯交出兵权。无论是荣家抑或是楚钰,都已准备好打一场十年不见刀光的血战。孰料到血战未始,对方却已弃械。
楚钰站起,“皇叔此话当真?”
楚钦跪立,“臣无虚言。”
正殿内忽为死寂的沉默裹覆,风声透窗侵袭,黑云翻卷,雨雪破云而出。
楚钰声音嘶哑如同被寒风割裂了咽喉,“皇叔同赵嫣是何关系?”
楚钦敛目藏住眼中的情思,“是臣性命相托之人。”
楚钰冷声道,“关于起居注之事,皇叔何时知情?”
楚钦恭敬答,“从大理寺卿程沐处得一手稿。”
楚钰挑刺,“何时?”
楚钦滴水不漏,“臣未归京,由秦王府旧人入翰林院转交。”
楚钰冷笑,“当年先帝同赵嫣诸事,皇叔又何时知?”
楚钦如实道,“早些时候先帝身边的大监常平与臣透过口风,臣顺着蛛丝马迹查出了些东西。”
楚钰遂又问,“十一一事何以瞒朕?”
半晌,楚钰听到阶下跪着的秦王叹息声,他似乎对楚钰知道十一之事并不惊讶,“臣不过随他所愿罢了。”
楚钰终于道,“皇叔且退下吧,此事朕心中已有计较。”
秦王早已知赵嫣诸事,且与赵嫣有私。
嫉妒像是焚烧的野火灼伤皮rou,寸寸撕裂心脏。赵嫣已经死了,却Yin魂不散,日日折磨使他不得安宁。
鼻尖嗅到的云苓香气,让天子暴怒掀翻香炉,后又茫然立于一地香灰之上,在这满室的幽香中罕见露出仓皇无措的神情。
皇宫星夜密诏杨太傅等诸辅政大臣。
六位辅政老臣以杨太傅为首,历经三代帝王,均是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人物,见到起居注残页上寥寥百字到底唏嘘不已,其中一位乃当世之大儒,“老臣还记得翰林院的林汾如何对他这唯一的弟子赞不绝口。”
便有另一位正红朱袍的老大人接话叹息,“当年琼林宴上状元郎的风采,已多年无人可与之比肩。”
建安十五年的琼林宴上,赵长宁一袭官袍,连当时已经嫁作人妇的高祖皇帝之女信阳公主都一见倾心,痴迷不已,笑道,“若我晚生十年,当与他生一段缘分。”
此不过坊间风闻的一段轶事,却依稀能窥见当年赵嫣新科登第的卓然风采。
杨太傅盯著书页上的黑白文字,连叹三声,“可惜,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当年种种除这一干老臣,已无人再知,便是杨太傅,当年也曾动过将之收入杨府为婿的念头,只不过还未过一年便流言四起,之后赵嫣入内阁,同陆家一众为伍,声威日盛,手段暴虐,人皆道他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