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过後,老人自冰箱里翻出早上买好的牛腩和白萝卜,准备烧一锅清炖牛腩。
锅子许久没用了,他得拿出来好好清洗。
不只是锅子,整个厨房几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自从妻子的阿兹海默症越来越难控制之後,这厨房只剩下洗碗的功能。
「你是谁?」
妻子第一次这样问他时,他慌了手脚,相伴几十年的髪妻,怎麽可能忘了他?随着妻子的脑部不断的萎缩,她随时都会发作,发脾气、不吃药、不认得丈夫、明明待在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却闹着要回家。只是,她早已忘了时间,没了方向,她想回的是哪个家,自己都说不上来。
以往,都是妻子烧菜。妻子出身农家,从不吃牛,但是为了他和孩子,妻子炒了牛r0u、卤了牛腱、炖了牛腩,厨艺了得的妻子,光听着他的描述,居然也能烧出不输外头菜馆的牛r0u好味。
「我是谁?」
亲友来访,总ai凑在妻子眼前大声问上这麽一句,然後便失智症专家上身似地,轻率地对妻子的病情大加评论。生病的妻子对这些记不得的陌生人,眼神总是流露着惊恐不安,他看着心疼,於是毅然谢絶所有亲友探访,再也不让病妻面对这些难堪与狼狈。
妻子不再烧菜。为了顾着老妻,老人没时间出门买菜,更没心情烧菜,每餐都是从楼下便当店或便利商店随便买食物草草解决。
老人洗好锅子,接上清水川烫牛腩。
半个月前,失智的妻子肺炎住院,儿子从外地回来探望,带老人回家洗澡更衣时,提出要让妈妈住安养院的事。
在医院照顾病人没日没夜的老人气得发抖,他不答应!是怎样无情无义的家庭,才会把至亲的家人往外送?
「你妈妈我来照顾!」
话虽说得霸气,但jg疲力竭的老人,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儿子跪在他面前,与他僵持着,累极的老人跌坐在沙发椅上,这才惊觉,低着头的儿子在哭。
大白萝卜削皮切块平铺锅底,川烫好的牛腩放在上面,老人只在锅底加了水,便盖上盖子,开了小火慢烧。
他还记得,送妻子到安养院那天,他离去时回头望着妻子,她那茫然的眼神。
那个晚上他辗转难眠,隔天一早就骑着机车去探望老妻。
妻子洗过澡,穿着乾净的衣服,照顾的外劳看护用腔调极重的国语跟他说:「已经吃过早饭了!晚点要帮阿嬷剪头髪。」
妻子看起来乾净整齐,情绪似乎也很平静,老人陪着妻子坐了一个小时才离开,回来的路上,他的心情轻飘飘的,终於不用扛着照顾病妻的重担,终於不必再被病妻绑住时间,老人总算可以自在地以自己的节奏过生活。然而,把病妻送到安养院这件事,一直让他心底翻搅着罪恶感,他觉得自己违背了当年两人扶持到老的承诺。
不必照顾妻子,让老人有了做菜的闲功夫,但是这道萝卜炖牛r0u十分省事,下了锅之後,便只等着时间治它而己。
老人看了看钟,开始收拾善後,待会儿垃圾车就来了,他住公寓四楼,走路又慢,这几天没一次赶上丢垃圾!今天,他得提早把发臭的垃圾提下去,免得又望着絶尘而去的垃圾车徒呼负负!
炉子慢慢烧着,热气里飘着萝卜的生味,还得再等等,等着萝卜的生味转成清甜,然後再等着牛腩的r0u香。
大雨,却在这时浠沥哗啦降下来。
找伞,花了老人一点时间,等他慌忙提着垃圾下楼,垃圾车已经要离开,老人顾不得撑伞,淋着雨,颠簸颠簸的追着垃圾车。
一个男子拉着他责备:「阿伯,你这样危险啦!」
该糟的雨!他又没追上垃圾车!
淋着雨的老人愤懑地甩开那人的手,他转身拾起他的伞,低下头,他用sh透的衣袖擦掉着脸上的水珠。倒垃圾回来的人群像是看笑话般的注视着他。他老了,动作慢了,他追不上垃圾车,也追不上曾经属於他们夫妻的美好时日。
一身sh的老人提着shill的垃圾袋默默上了楼,他冲了澡,换上衣服,才去探望那锅汤。牛r0u汤的香味弥漫着厨房,他洗了香菜,切掉根,便整把投入锅中。接触到汤锅热气的香菜,立时散发出着扑鼻的清香,再加点盐花调味,汤醇味厚、香气浓郁的清炖牛腩汤大功告成。
喝热汤祛袪寒气刚好。
牛r0u烂,萝卜入口即化,烫口的琥珀se清汤仍是他记忆中的甘香。老人心情总算平复了些,还好刚才下了雨,他庆幸着。那雨滴,掩饰了他脸上不争气的老泪。
咔的一声,nv孩身後的锻造大门轻巧的关上,她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今天的造型:削肩的0se洋装配上刚刚夹好的波浪长卷髪,让她x感之余又带着一点清纯;手上刚做好的法式指甲,已经去掉水钻,只有简单的白se与粉se--男人不喜欢长长尖尖,还黏着珠珠颗粒的水晶指甲,怕shang时刮到他的重要部位。
她嫣然一笑,一切投男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