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人就醒了。怪道头顶痛,原来是撞到了床头柱上。惹得她“嘶!”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头顶。这里头发出动响,黄杏从外头就走了进来,“姑娘醒了?”顾运迷糊问:“几时了?”说着她朝着窗外望了望,天色好像还没黑。“申时了,姑娘不醒我也正要来叫的,头还疼不疼?”顾运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好多了,你倒杯茶我喝。”黄杏倒了温热的茶过来,喂着顾运喝了。散了宴会酒席,这会儿院子里挺安静,大约小丫头们都也猫在哪处打瞌睡。“我姥姥和舅舅呢,可没回去吧?”顾运今日又要招呼小姐们吃饭玩乐,也没顾得上跟他姥姥舅舅好生说说话。“姑娘别急,舅爷和舅姥姥吃过席面,让下人领着去休息了,这会子估摸在周姨娘那里陪着说话呢,老太太吩咐下来说不着急回去,叫人住上几日再走,又叫晚上姑娘陪着用饭。”顾运点点头。虽说这里的规矩妾室的娘家不算正经亲戚,但她祖母却不是那等不通人情的人。“拿衣裳我穿上,我去姨娘那边瞧瞧。”黄杏起身,从柜子里拿来一身簇新的衣裳给她穿上,都是上好的料子,织金的花纹,清晰明朗,又滑又软,丁点不扎手。都是按着生辰新做的。就是如今已到了八月份的天,顾运怕热,里头一件中衣,外头再一件,怎么着都很热的,这料子并非纱料。黄杏她们伺候顾运这么些年,哪能看不懂姑娘的心思,笑说:“偏姑娘讲究,这个还嫌热?外头那些人,穿粗布衣裳的,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眼下没到正暑热的时候,这个也并不算厚,不出屋倒还好。不过姑娘箱里有好几匹在外面带回来的软罗雪纱,连我们也看得出来是好东西,今年夏天就用那些给姑娘做外面穿的纱衣,定然不热了。”顾运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在延平郡王的温山庄子那会儿,司桓肃借延平王妃名字送她的东西行吧,当时没派上用场,现下能用上,挺好。“那都去找出来吧,趁早拿去做衣裳,放着还怕霉坏了。”黄杏“哎”地应下来。收拾妥帖,顾运不叫丫鬟们跟着,自己往周姨娘屋子里去了。才从外头走到走廊,那边远远地丫鬟看见,就小跑过来,笑着叫人,“姑娘来了!”顾运伴着人往前走,边问:“我姨娘可在屋里?睡没睡午觉?”“没,舅姥姥在呢,跟姨娘说话,我领姑娘进去。”这会儿天热起来,府里各屋门下早就换上了纱帘,薄薄的,透风,还透人影。这头顾运说话,周姨娘的贴身丫头忙着打起纱帘,“早听见姑娘声音了,快进来。”周姨娘和周姥姥坐在炕上。“姨娘,姥姥!”顾运俏生生立着给她姥姥请了个安,周姥姥只管跳下来,“哎哟哎哟”叫唤两声,搂着顾运,“我的乖孙!还跟姥姥讲这些虚礼!快些起来。”顾运经年没见着她姥姥,但一见面,天性上就亲人,挨着人身边坐下。“乖孙儿出落得越发整齐,比你娘当初还好看哩!”周姨娘当年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人坯子,要不是如此,他们也不能辗转托人把女儿送来顾家作妾了,实在是普通人家养得也护不住,他家又人丁稀少,就更受人欺负。好歹,她闺女是个有福气的,就算做了妾,不比人家正头娘子好听,但从此也没吃过苦就是了,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分,更别说还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姥姥在这里多住几日吧,我娘也想你呢。”这不是假话,周姨娘聘到顾家后,这十几年,不过见周姥姥两三回而已,还都是借了女儿的面子。周姥姥看着是个粗糙农村老妇,但为人实诚又谨慎,不愿意给女儿添麻烦,忙对周姨娘说:“你们老太太的善心,姑娘做生日还特地接了我们过来,这就够了。这番也看了你们,心也安了,我明儿就家里,况你爹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顾运的姥爷这次没有过来。周姨娘知道她娘的心思,再没多说话。眼瞅着太阳落山,到了叫饭的点,周姨娘使下人传饭。因周家人在,顾运又作陪,文氏早吩咐过厨房里人,晚膳尽心准备。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鸡鸭鱼rou,摆得满满当当。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边吃,边说着话。周姨娘说起来她弟弟,“娘,小弟的婚事可有着眉目了?”说起这个周姥姥就头疼,叹了一口气,说:“我与你爹急得什么样,托了好几个媒婆打听着,偏偏海桥自己心思不在上面,使他与人相看他也不去。”顾运的舅舅与她大哥顾承庭差不多这年纪,在普通人家这年纪也早说得亲事,未料他舅舅还有些反骨在身上。大约是没有喜欢的姑娘罢?顾运心想。
周姥姥道:“他主意大着呢,如今我也管不了了。”顾运眼睛转了转,说:“姥姥,什么时候我去家里玩罢?”周姥姥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姨娘就伸手掐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蛋,“小祖宗,你消停点罢!我哪敢叫你出去,磕着碰着,把你祖母心疼死,你爹爹也要训我的。”自己女儿有多娇气周姨娘是晓得的,偏她自个儿还不知道,村里的是个什么模样,周姨娘自小在那里长大的,能不知道?她女儿养尊处优长大,跑去姥姥家玩,万一弄得不好,她还怕给自己爹娘添麻烦。“前儿不过晚上闷着了,脖子上就起了疹子,这还没好全呢。”周姨娘巴拉了一下女儿的衣领,给周姥姥看,“这还是屋里有丫鬟看着的,娘你不知道她,面上看着听话乖巧,实则也是个主意大,还爱作些怪,并不听人话,从小到大闹出不知不少事,也不长记性,仗着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