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眼睛瞎了’四个字上加重了腔调,听上去尤其Yin阳怪气。另一个男人笑了几声,拍了拍掌心的虚无说,“庄俊泽,你儿子的命在你手里,这绳结他够不到,却就摆在你的眼前,你解开,他就能活。”庄念挣动双手,细白的腕上立刻留下几道粗糙勒痕。而面前的铁笼里,庄俊泽的那道影始终蹲在地上,无论是在对方说他们是亲生父子的时候,还是在对方说他亲手杀了人的时候,他都没有出声。两个亡命徒竟然还敢把别人引来这里,就说明早就计划好了退路,庄念自知没有条件跟人谈判游说,便没有开口撕心裂肺的挣扎求助。两人尽早离开这里,他才能有更多的办法逃生。身后传来重物磕碰的响动,一人道,“轻点,小心直接炸了。”两人搬来了什么重物放在铁笼旁边,紧跟着,两道嗤嗤气声同时发出来,伴随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是煤气。一切安顿好,两人加快脚步,又在门口的位置驻足良久才真的离开。房门关闭前,那男人开口道,“庄念,你下了地狱也千万不要忘记,今天这里死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你。”讥笑声响起,他的声音被挤在门缝中,“我说什么来着,你会毁了他的一切。”最后那句话对方说的不清不楚,庄念却无暇分析,待到听不见屋外的脚步声,开口问道,“门上有起火的装置?”等待他的依旧只有沉默。光有易燃易爆的东西却没有火源,自然做不到将他们埋葬在这里。门上确实有起火装置,等杨舒赶来毫无防备的推开门,起火装置就将触发,他们将一瞬之间葬身火海。倒是有一种要替唐周复仇的意思,连死法都这么相近。“老师。”庄念突然开口叫了这么一句,“我能带你们出去,你相信我。”一语不发的庄均泽抬起猩红的眼睛看过去,沉默片刻突然嗤笑一声,低声说,“一个瞎子,你活下去又能怎么样?还能拿刀吗?”他自顾自的笑,然后死命的咳嗽,间断时又笑,“眼睛不瞎,你也是个晕血的废物,我指望你帮我正名,这辈子都无望了。”“你和这个女人一样无用。”他喃喃,“无用又残忍她毁了我的名声,你毁了我的希望。”“与其让你活着出去,让别人知道我们三个的孽缘,还不如一起死在这,下辈子,我们三个谁都不要碰见谁。”庄俊泽说完,干脆的躺到了地上。他不提虐待,不提杀人,独独记挂被毁掉的名声。冷白月色从窗外斜进屋内,洒在地上惨白的尸首旁。
女人的瞳仁已然涣散,却依旧倔强的睁开着,似有迷茫,从生到死都毁在了同一个男人手里。庄俊泽仰头望了她一眼,勾唇一笑,终于伸手蒙上了女人的眼睛。女人的眼睛也是浅浅的颜色,笑的时候像天上倒悬的月,真的和庄念的有几分相像,他想,或许当初从众多孩童里选了庄念,多少与这双眼睛有关吧。“别记着我,下辈子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还杀了你。”他可能已经疯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无从追溯。他就躺在尸体腐烂流出的血和ye体中间,往日体面的头发如今沾满污秽,他毫不在意,唇边挂笑,仿佛已经遇见了新生。庄念眯了眯眼,四处扫看,并问,“阿姨,有能帮我隔断绳子的东西吗?刀,或者碎玻璃?”煤气散发的很快,说不准他们三个会先被炸死还是先一氧化碳中毒。“身边有浸shi的毛巾吗?捂住口鼻。”庄念持续的说,“或许你的位置可以够到窗吗?能不能把窗打开?”他眯着眼睛往戴淑惠的方向看,发现女人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嘴里不停的说着同样的话,仿佛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儿子,疼,儿子不疼。”她翻来覆去的说,目光追随着庄念红肿的手腕,双手都伸出窄小的笼缝,试图触碰。庄念喉结轻轻一滚,微颤的指尖悄悄捏紧,再张口时语气却更为冷静从容,“阿姨”他顿了顿,突然改口,喊了声,“妈。”戴淑惠的声音蓦地滞住,铁笼开始发出躁动的声响,她不再说话,似乎是过于兴奋,奋力的用双手拍打的铁笼,想要从里面出来。“妈,你想出来抱抱我吗?”庄念说,“想的话按照我说的做,可以吗?”这两句话戴淑惠完全听懂了,竭尽全力的点头。屋内的格局包括门外的逼仄感,说明这里并不是荒废的某处仓库,更像是废弃的住宅楼。他进门时摸索铁笼的形状时曾在屋内转了一圈,庄均泽所在的铁笼左边还放着一张布艺沙发,他们应该被关在了客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庄念总觉得他所在的地方格局有些熟悉,连同走廊的味道也似曾相识。于是他试探着问,“你的后面是不是连着厨房?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吗?有水吗?”这句话似乎问的有些复杂,女人的脚步声响了几步,指着一处地面说,“水,水。”她被绑到这里关着,并没有断了吃喝,笼子里面的水和食物都是新鲜的,隔一阵子就会有人送进来。如果庄念看得见,就能知道戴淑惠那间笼子比庄均泽的要大的多,而且并不是完全封闭,和卧室连通,卧室里的窗甚至是可以敞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