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想要联系姐夫的想法,但很快否定了这个主意。他虽然不知道这次邱文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但她既然连自己都瞒得死紧,那么也许她本就想对所有亲人都守口如瓶。
邱文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发消息问他可不可以视频,他说他在应酬不方便,晚些时候还要赶ppt让我先睡不要等…他工作确实很忙,总是加班到深夜,我都知道的,这些都算不上证据,而且他每次出差都给我带当地买的小礼物回来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邱非问。
发信人栏显示一行数字,邮件标题只有简短的“快跑!”两字,正文贴了一张照片,一行网址,送信时间在一年前。这个邮箱经久不用,邱文也是偶然需要验证其他服务的身份信息才登陆上去,顺手清理堆积如山的垃圾邮件时发现的。
“就算没出差,也不一定就是去泡吧,可是他出差也太频繁了……我自己在家心实在慌,我一个人待不下去,这照片越看越像他,我放不下手机……”她变得
邱非梗着脖子不吭声。
邱非除了上前别无选择,叫了一声“姐”后便没了言语,只将她定定瞅着。邱文仰头回视早已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弟弟,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真拿你没办法,为什么一定要跟过来,你就装成什么都没察觉不好吗?”
“其实多看几眼也并不是很像吧?”
“随你吧。”邱文轻叹着揉了揉眉心,“我只有一个请求。”
邱文拇指按住手机屏幕最下方右滑,立即调出这一天里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页面。她把屏幕送到邱非眼睛下边,“昨天,我收到了这个匿名邮件…”
只为了这一小瓶矿泉水专程出门跑一趟超市?那果然只是临时编出来敷衍自己的借口吧。
那也要看是什么事,邱非还想反驳,终忍住了,姿势别扭地动了动脖子。
不愿提的陈年往事又浮起来。记忆里的邱文枯黄干瘪,嘴巴抿成一字,执拗的近乎疯狂。那神情一下子把邱非逼到万丈深渊一线钢丝上,使他天人交战,进退维谷。直觉告诉邱非,如果现在他什么也不做,任由邱文消失在夜色里,说不定又会发生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到那时,自己也一定会非常后悔此刻轻率的决定。邱非自嘲着,多少伤害假爱之名?却再没多犹豫,他已打定主意。
车来得很快,邱非迅捷地钻到后座,指示司机掉头,拐到马路斜对面的一条小路里靠边停车,痛快地扫了司机微信,把邱文给他的路费全转过去,司机立即心领神会,表示一切听他指挥。这个位置不远不近,透过车后窗玻璃刚好可以将超市入口的人来人往尽收眼底。过不多时,邱文从超市出来,手上只多了一瓶矿泉水。
邱非深深地看了邱文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收下红包叫了车,走到路边等车。邱文的样子的确反常,怪不得他母亲多心。邱非目送邱文走向不远处超市的身影,不安如蒸烧水银,密密麻麻侵蚀他的内心。
网址点开,跳转到一个面向男同志的本地自媒体做的gaybar探店视频,说明栏标注了店名地址和营业时间等信息。滑回邮箱页面,再下拉去看照片,画面整体呈现出黯淡光线下拍摄时常见的颗粒感,粗糙得像靴底摩擦过。看陈设也像夜店卡座,几个男人喝酒玩骰子high翻天,火热的气氛被拍摄时抖动带出的残影定格在画面上。照片靠左的位置,一个男人勾住另一个的脖子,两根湿舌头缠成麻花。邱非把照片又放大些,看了又看,皱紧眉头。其中一人长得实在很像他姐夫,除了气质表情不像,哪儿哪儿都像。虽然照片糊成这样,那人还只有半张侧脸入镜,可像到这个程度,除非是双胞胎兄弟,他姐夫没有兄弟。
邱非看见邱文也坐进了一辆计程车,连忙指给司机看,嘱咐他不要跟丢了。邱非的司机是个小年轻,头一次遇到这么像警匪片的情况,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莫名,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果真他有自己吹得那般驾驶技术出色,也是晚上路况不错,幸运地没被挡住视线,得以灵巧调头追上去。
这么问就代表邱文心中已认定的那个答案使她宁可欺骗自己也不愿面对,此行的目的也不难猜了,邱非问到,“现在是要去这个gaybar吗?你怀疑他打着出差的幌子,实际上去……去玩去了?”
“等一下不论看到什么,你千万不要冲动,一切都听我的,好吗?”她重复着,喃喃的,“就只有这一个请求。”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行驶了几分钟,邱文乘坐的计程车逐渐偏离主路,往相对僻静的街区开去。邱非透过车窗看到前后车流越来越稀落,不由心里打鼓,缺少其他车辆自然掩护,还紧紧地尾随着,这种情形太容易被发现了。正想着,前方计程车突然减速靠边停下了。此时他们已开到一条连行人都稀少的小路,这时紧跟着停车的话,一定会立刻被察觉的,不,说不定已经被察觉了。骑虎难下,司机只好装成路过的样子,硬着头皮继续开下去,还好很快就有岔路,司机忙拐进去,迅速停靠路边,放邱非下车。邱非回头,看到邱文已在路口候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