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托里撩开帘子,见顾轻舟从床榻上下来,上前一手托住她的胳膊道:“此处无人,免了即可。”
顾轻舟自不是非要行这礼,束手向后退了半步,挣脱了额托里的手。
“皇上来此处是要罚我昨日放肆逾矩之罪吗?”
“今日伤口的药擦完了吗?”额托里仿佛没听到顾轻舟的话,只问自己要问的。
“擦完了,劳烦皇上挂念。”顾轻舟一直低着头并不大想看到额托里那张脸。
“欺君之罪该当如何?”额托里转身坐到床尾,不咸不淡地问。
顾轻舟缄口不言。
“过来趴着。”额托里并不同她废话,顾轻舟僵站在那儿,没有半点遵从的意思。
额托里从不知顾轻舟真正的脾性如何,他见识过顾轻舟狡黠玲珑的心思,也见识过她曲意逢迎的姿态,但到底没遇上过顾轻舟冷眼冷面的倔强样子。杀人他倒是在行,哄人委实没有经验。
“李植和李蓁,不过是暂且留活,你便是急着复仇,也不用急于这一时。”额托里不想两年未见,自己连人都亲近不到就和她更加疏远。
“英赤被杀之时,皇上怎么不想着等洞房喜事结束了再弑父篡位?”顾轻舟刻薄道。
额托里被顾轻舟的讽刺激得有些恼怒,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朕先前应你的事,必定会做。李植写下降书,在这种时候杀他,难免引起大启那些旧臣和百姓的不愤,于朝堂稳固无益。”
顾轻舟只是冷眼望着额托里,并无信任在内。
“大王自做了皇帝,说辞竟也堂皇起来。看来这世上,顽固不化冥顽不灵的,终我一人矣。”
额托里对此时根本听不进他任何解释的顾轻舟感到分外无力。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先把药上了,有再多气,你都得养好身子再跟朕撒。”额托里手里握着那小小一瓶药膏罐子,另一只手直接就去拦腰抱她。
顾轻舟手脚并用,对着额托里一阵狂拍猛踢,最终还是被他按趴到床上。
“皇上身份尊贵,自有宫女替我做这事。”
额托里骑坐在顾轻舟挺翘圆润的屁股上,扯下她身上虚套上的外袍,一指从罐子里挖出一大坨白色膏体,极其轻柔地抹上了顾轻舟从肩膀延伸至腰部,结了痂又隐隐有些裂开的狰狞刀口。
“你这伤口,很难不留疤了。”额托里无不疼惜道,“怨朕,竟差点儿就再见不到你了。”
顾轻舟背对着额托里,闭着眼,什么都不想看,也什么都不想听。
争锋相对
额托里给顾轻舟上了药后,便走了。芳若待额托里离开后便领着几个宫女端了几份吃食点心过来。
“娘娘可要起身用些点心?”
顾轻舟看着桌上摆着的点心里有份松子糕便问道:“松子糕哪儿来的?”
芳若以为顾轻舟不喜欢,忙道:“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娘娘若是不喜欢,奴婢这就撤了它。”
如何不喜欢?顾轻舟曾经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了。可她不信这是巧合。
“不必了。”顾轻舟说着便走到了桌边坐下,捻了一块松子糕送进口中,虽已有近三年没吃过,但顾轻舟还是尝出那味道竟和甜芳斋的松子糕口感相同。
“这是御膳房做的?”顾轻舟不由得怀疑。
芳若有些惴惴不安道:“娘娘是觉得,不好吃吗?”
顾轻舟并不答这话,只吃完一块又捻了一块送进嘴里。
芳若自是看得懂这意思,守在一旁没有再多话。
夜间,顾轻舟独自用着丰盛的晚膳,身旁只有福恩一人伺候。
福恩像是在宫里做惯了伺候人的事,只顾轻舟一个眼神,便知是还布哪道菜,盛哪碗汤送到顾轻舟面前。
顾轻舟被福恩这样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半点欣喜之意都没有。
待她低头喝汤之时,又恰巧看到了福恩虎口处厚厚的一层老茧,丑陋,却也是他曾经身份的最后一点记忆了。
“我远嫁和亲之时,你尚且独善其身,如何我离开后你又受了这种罪?”顾轻舟平静地问道。
福恩只答道:“娘娘知道奴才从前,是个口无遮拦的,祸从口出,全是自作自受,实不值当再提。”
“是为了顾……”
“奴才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而已。娘娘不必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福恩说着,给用完晚膳的顾轻舟送上一碗漱口的茶水。
顾轻舟端起茶盏以袖掩面,漱完口后又说道:“你不该留在这里,若是你想,我可以想法子让你出宫过你想过的日子。”
福恩却又说道:“如今,奴才也未必没有得偿所愿。”
顾轻舟抬头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神色平淡的池州里,想他现在是身残至灭万念俱灰,只能等他自己想通再做打算。
额托里进来之时,见到的就是这幅两两相望的场面。冷冷出言:“看样子,是朕来的不是时候。”
顾轻舟转头看向额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