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子今日在台上,接《桃花扇》演《谢瑶环》!
第三场方斩了蔡贼,孔尚任垂首拭泪。
凌霄沉yin一会儿,说道:“我昨日为侯方域李香君落泪,怎么今日换成了孔先生?”
孔尚任慢慢说:“老夫听着这京剧慷慨,想及如今纺织厂如火如荼……‘哀江南’也忒不合时宜了些,当真是桃花扇底送南朝!”
他提及南朝,众人都噤声,只有凌霄微微笑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孔先生辞藻壮丽万世难及,只这废墟上未必要重建朱楼红楼,织机如飞衣被天下,又何论红花白藕青荷叶?”
满汉原本是一家么。
孔尚任目光扫过雍王侧福晋仍吊着木板的胳膊,想这贵人受此重伤,仍日日现于人前谈笑风生,在场人等谁不是暗暗心折?
孔尚任缓缓道:“先祖孔圣曰,‘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我观谢巡按有修己之风,尽可安百姓了。”
“谢巡按抑制兼并,雍王爷摊丁入亩,俱为舍身安民之壮举。”凌霄应声接道:“孔先生不妨把话说得再明白些,韩愈批《春秋》,写作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何况我大清本非夷狄,本朝之为满洲,犹中国之有籍贯,细究起来,我大清太祖武皇帝还是明朝亲封龙虎将军!”
虽然明朝没有档案,只有清廷自说自话。让我家祖宗当你家将军,你就说你认不认吧。
凌霄说完,环视周遭,很好,没人反对,当即一指陪坐的方苞:“方先生可愿再写一篇文章记述今日之事?”
方苞在刑部狱被皇权pua了两年,入值南书房已经是个老实的侍臣,起身相应,低声说:“修己以安百姓,天下之福也。”
凌霄展颜一笑,心说修己以安百姓,这话说得好,就得把康熙架上去!
儒家道德lun理,是能给统治合法性背书,也是难得能约束皇权的玩意儿。论起pua,你儒家的经验条也是满的呀!
满汉一家的意识形态洗了脑,内部矛盾缓和消弭了,两百年后,事情会好办的多!
“一时说话都忘了看戏。”凌霄指点着台上,“今天这戏可有惊喜。”
改结局了!be改he,谢瑶环起死还生,与袁郎泛舟五湖,何等逍遥!
谢秋娘带团下江南,不光演出,也教戏,她巡演这些日子也早有其他戏班学唱,观众们对这出戏码都熟悉的很。乍一见改了结尾,谢瑶环翩然上场,场子炸得嗷嗷叫,以至于只能看身段听不清唱词,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等到凌霄现身,亲自给谢秋娘送了花束,“谢瑶环”和“谢瑶环”同框,满堂喝彩。
谢娘子再来三场!谢娘子别走了!王妃娘娘也别走了!我们江南好着哩!以后我们去京城看你们!
方苞立在旁边,在腹内打着文章草稿,想起方才凌霄将谢瑶环与雍王爷并举,不由感慨,雍王回京做太子,这欢喜大团圆,也就算是个引子了。
“听闻博士在京中新起戏楼专演京剧,我等借花献佛,为戏楼赠一幅对联,还请博士笑纳。”文人们说着,叫把做好的对联抬上来。
凌霄定睛一看,笑了,熟悉的“座中常有剧中人”!
当日她赠胤禟是讽刺,说武宏谁是武宏?今日文人们赠她是褒扬,说谢瑶环谁是雍亲王?
孔尚任亲自书丹,落款为此处戏楼的名字。
“我得好好保存着。”凌霄爱惜地摸了摸这礼物,心说,你妥妥能上戏剧史!只要撑过三百年,景区都得为你加个a!
“博士没有还礼吗?”文人们说,“博士诗才放旷,来江南一趟,竟无诗作,我等不能唱和,实在遗憾啊!”
咦?我没抄诗吗?
凌霄凝神一想,想到一首,便将手下压,示意全场都安静些。
都闪开!我要开始背诗了!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两句诗朗朗上口浅显易懂,气魄却大得很,文人们细想,下两句实在难接。韩愈诗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张口连李杜都“不新鲜”了,什么豪杰能势压李白?
凌霄环视四周,粲然而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sao数百年!”
回头三望万年春
雍亲王人在江南变法, 京城日日更新他的变法进展。凌霄侧福晋在江南背的诗,转头就摆到了康熙皇帝的御案上。
比诗更早的消息是侧福晋遇刺的消息、办纺织厂的消息。
再早一点,是官员给雍王送江南美人的消息、侧福晋上钟山和隔壁书生共游的消息。
嗯?康熙想, 老四啊, 本以为你到了江南能开点窍儿,看起来开了一点, 但不多。你俩这又是搞什么花样?
我家老四不至于提不动刀,但这消息离谱到朕不信这是朕的糟心儿子们空编出来的……
眼看着凌霄在江南另有“袁郎”的消息在北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康熙怀着无比的八卦热情问江南,这咋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