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外终年覆着雪,极寒的空气绵延数百里,将其与尘俗世界隔绝一开。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上,镇民很少有踏足这片雪原的,毕竟古往今来进入之人,少有回来。但是,偶尔有迷失在茫茫白雪中的人,在失踪多年之后突然回到镇子上,一扫多年前面黄肌瘦的样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地对众人说:
“是真的!我在雪原里迷了路,带的干粮也吃光了,昏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这趟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睁开眼睛,竟躺在那仙人的居所里!这寒冬腊月的,窗外面居然还开满了紫藤花,若不是仙法所为,哪里能做得到?”
众人哗然,都又往说话者的位置凑近了几分,还有几人催促他赶快接着讲。
在这间客栈的角落,有两人对坐着,其中一个突然被嘴里的茶呛了一口。
“紫藤花……顾师兄,”那人用袖子抹了抹嘴,“他们说的不会是你的房间吧?”
“正是。”坐在他对面的人点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路过看见他躺在那儿半死不活,便带了回去。”
“师兄真是仁心,以前死在雪原里的凡人那么多,他还敢进去,出不来也是自找的。”那人说。
“既然能帮上点忙,为何要放任他不管?”
“要是耽误了你的事情怎么办?师兄可是很少下山的,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你又知道了?”顾行川伸出手狠狠捏了捏师弟的脸,“你这些念头都是哪里来的?再紧急的事,也不会有一条命重要,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并且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出来走走……”
他转过头,遥遥望向窗外,两人都知道,那边正是他们的师门,建立在天山之上的仙门——剑阁。
“我师尊快要出关了。”
“啊,真的?”叶祁愣了一瞬,随即蔫了下去,“那岂不是日后的日子又开始难过了……我早就想说了,掌门对你也太严苛了。”
“我们是修道之人,贪图尘俗玩乐,本来就是不应该的。师尊大约下月就会出关,将心思收敛一些也不是坏事。”
顾行川假装没看见师弟略带幽怨的表情:“这杯喝完就回去吧。该回去修炼了。”
“师兄,掌门有可能提前出关吗?”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闭关的最后时段是巩固经脉的时候,最不得疏忽,如无意外是不会提前的。怎么了?”
叶祁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两人在桌上放了些银钱,绕过那仍群兴致勃勃的听众,悄然离开了。
当今修仙界有五大仙门,剑阁赫然列名其中。因地处偏远,门中又大多是剑修,都是些只知潜心修炼,不知经纶世务的狂人,在仙门中势力并不算强盛。但是,无论再怎么经营,在强者为尊的修仙界总是抵不过实力二字的分量,于是即使门下弟子常避世不出,剑阁也仍然在世上保持着其超然的地位。
剑阁这一代的掌门——崔逢雪,也是顾行川的师尊,更是几乎连他的洞府都没出过。在顾行川的记忆里,他离开家门最远的一次便是在这座镇子的郊外,把刚失去父母成为孤儿的他捡回天山。
他拜师过后,掌门座下也没有添过其他师弟师妹,于是天山主峰常年只见师徒二人的身影。若只论修为,崔逢雪不说独步天下,罕有敌手却是可以保证的。顾行川从未见过师尊全力出手的样子——平日里对他的教习,师尊只用看着,再指点几句便罢了。偶尔的对练中,师尊虽然从没说过,但顾行川猜测他可能一成力都没用上,随手就能把他挑飞了。
论起天分来,顾行川的确是一个修行的好苗子,入崔逢雪门下百年,已经隐隐有结婴之象。许是剑阁众人不爱八卦,他在师尊的管教下也很少离开主峰,不然要是消息传到外面去,修仙界又会哗然一片:剑阁又出了一位少年天才!
但是,凡事都总有一些转折。顾行川只道这是剑阁之福,却不知是不是他之祸——这就与他身边的这位师弟有关。
叶祁,是玄真长老出门游历时带回来的弟子,顺其自然就归在长老门下。这本是一件寻常事,但谁叫叶祁的资质好到了惊才绝艳的地步——就连见惯了各种天才的剑阁众长老都有些激动得坐不住,更别说在对比之下,显得有些平庸的顾行川。
玄真长老又偏生是个医修。不说他的医术水平几何,在剑阁这样以剑修为主的门派里,他的门下到底还算是不太受重视的去处。门中一直不乏有让掌门把叶祁也收入门下的呼声。顾行川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崔逢雪从没表现出过任何一点相关的意愿。师尊对他的态度一向严厉,他既然不提,顾行川也就不敢多过问,只是偶尔在门中遇到这位师弟时,会对他多注意一点。至于后来他们二人关系越来越好,那又是后话了。总之,他一向是很看得起叶祁的。虽然经常有端着大师兄的架子教训这位师弟,他却一直知道,这样的立场是保持不了多久的。
顾行川回到主峰,没有径直回自己住着的那个栽了紫藤的院落,而是来到门厅。仙门事少,但掌门闭关已有相当一段时日,期间的案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