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来到人间,即使来了,也不会施舍一个眼色,就像没有人路过蚁窝时会特意一探究竟,尤其这个连灵气都几乎没有的地方,平凡普通得如同荒地,不值得任何人多看一眼。
可是新一阵的风起时,他没有乘风离去,而是留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人皇的气运。
人皇的气运笼罩大地,以前不是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但这里是的他见过最为浓郁的。
一个世上最平凡普通的大陆,竟然有这样浓郁的人皇的气运,让他产生了难得的兴趣。
放在以前,他是不会想到找人皇的,毕竟人皇太特殊,只是一种气运,而且到底也是人,会死会病,几十年的短暂生命,在他看来只是一眨眼,丝毫不值得来往,但是在被更加傲慢无礼的新魔打击后,想找一个同伴的心空前强烈。
和他同位阶的存在,除了神秘的紫微宫,只剩下人皇没有接触过了。
他第一次决定留下来,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般浓郁的人皇气运,会是天上的君王。
而此时,太子凌桓正好二十岁,年轻俊美,儒雅温和,又不失矜贵,像一团并不热烈的太阳明晃晃照耀着大地和子民,正在和父母亲人告别,准备上战场,对皇帝许下郑重的承诺,温声细语安慰泪如雨下的皇后,在万众瞩目下,满载着关怀和担忧渐行渐远。
当他在战场上指挥作战时,火神就在一旁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观望,被飞扬的尘土和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军鼓声作战声搅得眉头紧皱;当他夜晚在营账之中处理军务时,火神就躺在他的营账上,翘着二郎腿枕着胳膊,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听他温和地跟手下商议对策,在手下离去后,一直持续到深夜的笔墨挥毫声,继而是衣衫褪去的窸窸窣窣的卧床声,以及沉稳而轻柔绵长的呼吸。
在火神漫长的岁月里,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一个人,解一个人,虽然没有接触,但他已经掌握了太子凌桓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个呼吸每个表情,就像一个人喜欢观察自己养的猫狗宠物一样,对于这样的观察,他感到新奇而有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因为观察的是同位阶的人皇,所以算不上是纡尊降贵,算不上是低等卑贱。
一开始,他是打算看看,人皇能不能跟他一样,有点真神该有的质量,如果有,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同伴,可是时间一长,他就改变了注意,把这件事当成了习惯,久而久之忘了时间。
因为他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以及脸上细微的表情和心里的变化,是如此有趣,人皇是一个独立而特别的存在,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云淡风轻,胸有成竹,心里也会有伤心,有茫然,有低落,有不为人知的有趣想法,是如此的鲜活。
而且,太子凌桓和别人太不一样了,每次的举动和想法,都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忍不住继续探究,这个人下一步还会做什么。
两年时间对于他来说太快了,只是弹指一挥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观察了人皇两年。
太子凌桓上战场之后,就很少回家了,只会在每年过年时才带着军队一起回去,和家人团聚,同时庆生。过年的这些天,也是两国默认的和平日,互不干扰,不挑起纷争,让常年驻守边疆的将士,也有机会回家看看,享受难得的和平时光。
在太子凌桓二十二岁生辰前,又打了个胜仗,此时离过年也不远了,去年他已经回过一次家,今年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毕竟依旧有一部分将士是需要驻守下来以防意外的,这样的驻守是轮流的,没有将士能做到每年都回家,他作为太子,也不想有这种特权。
一方面是对亲人的思念,一方面是对将士的安抚和自己的责任心,年轻的太子陷入了两难之中。
一直伴随他左右的将军看出了他的心思,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笑着劝道: “殿下若是想回家,直接回去便是了,无需担忧,殿下付出了太多心血,大伙儿有目共睹,都盼着殿下能够喘息几天,殿下若是能回去,大伙儿反而高兴。”
太子凌桓道: “战火一日未熄,我就一日放不下,怎能安安稳稳地回家?”
他实在太过亲和,在和熟悉的手下私下相处的时候,从来不会自称“本宫”,而是用最普通的“我”,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作高贵的储君看待。
将军道: “殿下是上苍的旨意,是神仙下凡,是真正的……”他原本想说“天子”,但这样的称谓着实有谋逆之嫌,即使只有两个人,也不敢乱说,顿了顿才继续道, “有殿下在,战火迟早会熄灭的。”
火神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毫无疑问,有人皇在,这些都不是什么难题。
“那都是传言,世上哪里来的神仙。”太子微微一笑,声音温润如水, “所谓的祥云,只是巧合,就像霓虹一样,不足为奇。而金光,也只是那天的太阳特别好,在后来的传闻中愈发离奇起来,事实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神仙转世。况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