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良行过一礼,转身匆匆离开,背影微微佝偻,脚下却生风。
“你看方良如何?”公主问风至。
“鞠躬尽瘁,恪尽职守。”风至想了想,“而且人挺厚道的,方才殿下您提了门阀的事情,他本可趁机请殿下出面帮忙说服城中高门富户借粮,却没有这么做。打从回来起,奴婢跟着殿下走过这么多地方,见过这么多都护刺史郡守县令,却从没见过一个像方使君这样,能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奔波的。”
公主:“其实李闻鹊打仗厉害,也有做事的心思,他只是有些倨傲。”
风至:“可殿下您不也说过,一个倨傲的主官,最后容易误人误己。”
公主笑了一下:“人都有缺点,只看这缺点会不会影响大局,正因李闻鹊立身还算正,哪怕刚愎自用,我与陆惟都还想提点他一番,以免他真的误己终身。”
风至:“所以还是方良这样的更好一些吧?依我看,当初张掖郡若是以李闻鹊为都护,方良为郡守,也许数珍会那种地方也早就被铲除了呢,根本不至于发展壮大!”
公主摇头:“不好说,这秦州官场也不太平,否则昨夜接风宴就不会少了那么多人。”
她有一搭没一搭与风至闲聊,目光却落在城楼下,那些流民身上。
天气太冷,也没有阳光,喝粥喝了个肚圆的流民正蜷缩在城楼下面,靠发抖取暖。
其实他们这种摄入稀粥并非真正的饱腹,只是灌满了水,过没一会儿,撒泡尿,肚子就又会开始饥饿,循环往复,最终彻底失去力气,在饿死之前就会被冻死。
其实有没有这两碗粥,他们的结局可能都是一样,方良辛辛苦苦筹集来的粮食,可能顶多只让他们晚死几天。
想要真正让他们活命,只能改变这个世道,改变门阀兼并土地,让百姓走投无路的现状,改变商贾依附门阀,垄断商路,令寻常平民连小营生都难以维系的情况,要改变皇权与门阀共治天下,让寒门子弟也能有晋身之阶。
这谈何容易?
但难,就不去做了吗?
公主忽然想起陆惟。
这个男人曾经在冯华村说要当权臣,可以帮她一起改变这个世道,那时公主不以为然,觉得对方在大放厥词,因为她见过无数人沾染权力的样子,那些信誓旦旦的理想总在拥有权力的过程中开始变质妥协,最终腐化成为权力的一部分。
陆远明纵然容貌绝世,一颗心也是七情六欲爱恨嗔痴齐全的,如何就能例外?
但现在,公主的想法却稍稍有些改变了。
“殿下,您在想什么?”风至见她久久不语,不禁小声询问。
“我在想,陆惟。”公主道。
“哈?”
公主一见风至表情变化,就知道对方误会了。
但她只是一笑,也不解释。
“走吧,我们去找陆惟!”
她故意用甜甜的语调,在陆惟两个字上尤其加重,果不其然看见风至一脸天打雷劈的表情,不由噗嗤笑出声。
公主回到官驿,却见不到陆惟。
官驿的人告诉她,一个时辰前,陆惟带着魏解颐出门了。
公主一脸古怪,陆惟出门不稀奇,她自己都去城楼逛了一圈,陆惟肯定也想出去走走。
稀奇的是,陆惟带着魏解颐同往。
这二人何时这么要好了?
“陆少卿去哪了?”风至问道。
对方自然是不知道的,陆惟连陆无事都带走了。
……
陆惟去赴宴了。
赴的是杨园的宴。
杨园何许人也?秦州刺史麾下的录事参军,昨天接风宴上他没来。
在包括崔千在内的许多人口中,这位杨录事出身最好,却人缘最差,因为他脾气最坏,谁都看不顺眼,跟谁都能怼两句,连在顶头上司方良面前也不肯收敛。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主动设宴邀请陆惟。
陆惟也很好奇,所以就去了。
之所以带上魏解颐,是因为魏解颐要过来探望的堂姑,正是杨园的妻子。
也就是说,杨园也是魏解颐的堂姑父。
有了这一层关系,魏解颐自然高高兴兴盛装打扮,她对陆惟很有些少女心思,谁都能看出来,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今日恨不得将最好的衣裳首饰全都戴在身上,花枝招展像一只羽毛俏丽的小鸟。
虽然漂亮的鸟通常都是为了求偶的雄鸟,但魏解颐这一露面,还真让人不由多看好几眼。
连杨园都惊奇道:“你小时候,我还曾见过你,真是女大十八变!”
魏解颐将其当作赞美,笑呵呵行礼喊姑父,直到堂姑母喊她别屋去说话,她才依依不舍望着陆惟,不情不愿离开。
往常这种场合,作为亲戚和官场同僚,杨园理应打趣两句,增进关系,但他好似心事重重,将陆惟请过来之后,桌上果品菜肴竟也敷衍似的上一两样,连个热菜都没有,跟昨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