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母亲旧友粟谷主苦心孤诣为他研练出了解药,近些年来,他依靠药物与自身毅力,已经能将心魔得当压制住,犯病的次数更是期年不见一次。
可此番进了大醴,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他竟已接连犯了两次。
柏青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当以为他犯病是脱离药物的缘故,可只有韩烬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他此次入魇并非心魔再犯,而是……睡前情绪波动过大的缘故。
上一次同样如此。
是因他奴态的模样被宁芙看到,自己还在她面前,屈辱地被人摁着下跪,他无法接受她怜悯的眼神,心头情绪激荡,因此才入了魇梦。
那次,宁芙被他咬了手,也因此误打误撞地帮他解了心瘾。
而这次……韩烬闭了闭目,确觉启齿难言。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和芙儿耳鬓厮磨地亲昵了两次,自己竟会情绪激动到直接犯起心魔魇症来。
甚至此次幻梦的凶残程度,相较先前那些甚至还要血腥得多。
他知道,瘾越重,梦越凶。
而这份瘾,是他对芙儿的。
只是他先前只以为,痛苦的回忆才能引人坠餍,却不知过于得亢奋心悸,同样也会引人入魔。
没出息。
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又抬指揉摁了下额间作掩,他亦实在无奈,面对着芙儿,自己怎么就一点忍不了那种念头,一如三年前在西渝,惊鸿一瞥后的少年心动,他当晚便强行叫心上人入了自己的梦。
那一晚,是他做过的最好的美梦。
醒来时,额头、后背哪哪都是热汗,心脏更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可待神思清明,看着满室空空,少年人第一次心事郁郁,体会到什么是寂寥空落。
……
两人相约好第二日学射,并且韩烬早答应了宁芙,昨日发生的一切,第二日谁也不许再去提,因着这个前提,她当时才肯咬唇应允他,可以最后再咬一次耳朵。
宁芙却刻意晚到了一盏茶的功夫,端持着娇矜架子,就是想看他干等着自己闷闷无趣,就算是她小小的报复吧。
可直至她迈步进了偏院,走进内室,仍未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她忙又提裙绕过屏风,将前后两个房间仔仔细细都察看了一遍,才终于确定里面真的没有人。
不会……不会是出逃了吧?
宁芙心头冒出此猜想,当即抗拒到眉心直拧起,指尖也下意识的用力捏攥,整个人一瞬慌张到不行。
尤其,他已经那样混蛋地对待了自己,怎么能再轻易逃走呢。
难道是放不下母国,或是放不下母国的公主吗?
思及此,宁芙只觉郁闷更甚,尤其牵扯到南越公主,她心间便不仅仅只是感觉到恼气,更有种很陌生的情绪在喧嚣不停,撕扯得她心口极度难受。
当时她并不清楚,这种折磨人的情绪,原来是叫作嫉妒。
宁芙失魂落魄地走出内室,看着院中生长盎然的一片繁密花木,一时黯然伤神,低睫失落。
可就在这时,院中最不起眼的一间偏屋厢房里,忽的传出阵不小的动静,似水声,又似什么别的。
她目光一定,有所期翼,于是立刻匆急直奔过去。
临在阶前,宁芙稍顿足,正巧就见柏青推门而出,他手里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一个残余药渣的瓷碗。
迎面见了她,柏青先是愣了一瞬,而后才想起屈膝行礼。
宁芙则愣住,当下又确认一般地反复眨了眨眼,确认柏青还在,那阿烬自当也没有出逃。
她悄悄松了口气,顿觉如释重负,而后抬手免了他柏青的礼,开口问道:“阿烬呢?”
“在里面……”
宁芙听到前面这三个字后,便等不及地迈步往屋里奔去,她后怕极了,这会儿只有面对面看到人才能真的叫她安心。
柏青在后来不及阻,更来得及把完整的话说清。
‘在里面,洗澡’——他的整句话应是如此。
他刚要言阻,怕公主会觉被冒犯,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主子向来对公主的心思,于是私心作祟,最后还是默默退了下去。
于是,当宁芙上前,毫无防备地掀起帘帐时,入目便是水雾氤氲的叠染中,男人裸身半立浴桶间的旖旎一幕。
尤其,那分外宽硕健魄的背影实在太过吸目,宁芙干立原地眨了两下眼睛,竟真的不自觉看得出神,他动作慢条斯理,正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大概是刚刚洗完出浴,正准备迈出。
等等……迈出?
见他腰上一件遮挡物都没有,宁芙吓得立刻就要转身避目,可她偏偏就是晚了一步,对方迈出浴桶的第一步,姿势便已从背对转为面向,于是宁芙猝不及防,视线撞入陌生而隐秘的私界。
这回,是她越了界。
“抱,抱歉。”
她慌张转过身去,想要解释什么,可眼见为实,的确是她自己主动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