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Jing会神,到鸡鸣时分,闭眼小憩会儿,召人服侍洗漱后,便用膳上朝。
也唯有醉心国事公务,方能稍解他的焦灼。
然,赵让的失踪,以及消失前遗留的那份物件手稿和所写的诗句,却让李朗苦心安排的另一件事意外顺利。
这是两人互表心迹那夜,他曾与赵让提过的“要事”。犹豫疑心到那时确是冰消雪融,李朗深知赵让之贤,又怎会不用?
谢家经营多年,势力无孔不入,容不得小觑,即便金陵驻军各卫将军似无叛心,难保没有浑水摸鱼之辈,且李朗不敢托大,在他起兵逼宫之前,想必李冼也根本想不到三皇子会胆大妄为,逐父弑兄。
当初出城接降,他便已与颜唯、曹霖等谋划,将南越东楚步卒,秘密调入金陵,以备不时之需。接着南越生变,太傅身亡,塞翁失马,竟成就了天赐良机,南越人马以东楚兵部授命护送灵柩的方式,进入金陵。
之后这数千人的南越军明里离去,实则瞒天过海地留在金陵南城外的聚宝山,在一巨商所修筑的私宅里练兵待用。
不过此次北上,齐震旭需镇守南越郡而未能亲至,而只是由副将统兵。李朗多少担心南越步卒久居边陲,不用君命,想到让赵让亲率旧属,谁想却横生枝节!但幸得赵让的手书,李朗获信当夜,由魏一笑等数人随扈,负伤披星戴月赶至聚宝山,将赵让的手稿交给那副将,略略交代了赵让失踪一事,话里行间,全归罪于谢家。
副将不甚通文墨,就是听到“如是而生如是死”之后大悲大痛,御前失态非常,皇帝并不以为忤,反而好言劝慰,同时解释这并非是赵让死志已决或明知必死的绝笔之作。
待李朗离开聚宝山时,众南越将士均已磨刀霍霍,恨不得当即冲入城中,将谢濂食rou寝皮。
李朗心有所感,为赵让部将忠心耿耿动容,待到宫门前,他勒马向魏一笑低声道:“赵让若死,朕无需南越之人动手。”
魏一笑亦是声微如飞蚊:“陛下何必?”
“此事并无相商余地。”李朗淡淡回道。
他却万万想不到,神秘失踪的赵让,竟会莫名出现在后宫,且同样事出突然,诡异莫名,耸人听闻。
那日未至午时,早朝已退,李朗在建极殿后西向云台处与户部尚书为首的诸朝官研商对账半年的户稅收拨,这两年军费支出甚为庞大,如今南越已归,照理国库可略充,奈何地虽收入囊中,却仍因战事而大口吞入钱粮。
众议倾向于初两年便免其地、人的徭税,此处李朗又再次为赵让的先见之明而暗暗心折,那人确如他自己所言,从未对东楚有过异心,南越立国之后并未再行铸币,流通始终是用东楚钱币,等到南越归服,省去金陵许多麻烦事。
国事正商讨到紧要处,君臣正聚Jing会神,忽而皇帝的贴身内侍不告而入,附耳在李朗耳边,弱声简短:“圣上,赵贵妃今在泰安宫,老娘娘大怒。”
李朗定力再佳,闻此讯也不禁变色皱眉,他瞥一眼座下群臣,挥手道:“朕待此处事毕,便摆驾泰安宫。”
又以耳语的声量向内侍道:“无论如何告予太后,人主之孝迥然于匹夫之孝,朕既为国君,亦为家主,请她思量。”
内侍心领神会,得令而去。
李朗神色复常,撑到大事已毕,午时已过,方以用膳为名遣退群臣,不及换下正装,风驰电掣般向泰安宫去,一路听内侍开门见山地道出事情经过,脚下更是生风,深恐太后虔诚,伤及赵让。
太后仍不在正殿,而在东边佛堂近处最大的偏殿,李朗到时,触目所及,已令他怒不可遏。
失踪数日的赵让一身素衣,倒伏于地,不知是昏迷亦或清醒,身上五花大绑,甚而连双脚亦是紧紧捆缚,长乐跪在他身旁,一见皇帝,惊惶绝望中流露出一丝侥幸,此时她目中才流下泪来,匐匍向李朗脚下。
李朗一手将长乐拉起,大步到赵让身边,把人拉起,见赵让竟是两眼微张,枯唇翕动,似是仍有知觉,又瞅他面色焦黄,已是心中大痛,二话不说将他身上绳索解开,搂抱在怀,默探赵让脉象,知无性命之忧,暂且放下心来。
此时李朗才得空留意四周,生母太后高坐于正中,旁侧站着一面目可憎、脸有胎记的女尼,两人神态迥异,太后少见地满面怒容,横眉冷目,那女尼却是冷静异常,甚而唇角微扬。
李朗心知那女尼定是他欲见未见的慧海,此时觑她仿佛暗藏得色,当下脸色一沉:“妖言惑众的祸端,来人,将这女尼拿下,活活打死!”
慧海面色霎时铁青,太后由怒而大惊,从座上霍然而起,一手护住慧海,身颤声抖道:“谁敢乱来!皇儿,你可知这赵让都做了何事?!他竟藏身于佛堂后阁,肆意妄为,秽乱宫帏!若非佛祖庇佑,便是连慧海这佛门弟子也要被这妖孽毁去清白与修行!”
李朗连连冷笑,太后又道:“你近日鬼迷心窍,这赵让定是妖孽托生,毁室灭国之灾星,皇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速速沐浴斋戒,供奉佛祖,洗脱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