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棺并没有听懂这两个小孩在说什么,只看着他们玩闹。
“哎呀呀,不要怕嘛,南哥?”
陈知南崩溃地护住脑袋瓜子,连连后退,道:“哥什么哥!我不是你哥!拜拜了您勒!”
结果只“咻”地一下,风景一变,
又到了梅园。
梅园在晃。
柯纪在台上唱戏,唱《玉簪记》。
李重棺好像喊了些什么,耳畔却全是震耳欲聋的轰鸣,陈知南没有听清。
然后便是轰得一声,几根房梁落了下来。
陈知南一抬头,看着几根木质房梁在视野里慢慢地,慢慢地放大。陆丹闭上眼,对着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发出一声惊叫。
“啊啊啊啊——”
陈知南眼前的最后的场景是一片红。
再睁眼时已经是在梅园的地板上了。
是,还在梅园。
一九五零年的梅园。
陈知南仰面躺在地板上。
柯纪悠哉悠哉地飘在半空中。
陆丹还没缓过神来,张着嘴。
李重棺一脸淡定地蹲在陈知南旁边,然后轻声同陈知南说了一句,
“欢迎回到人间,小陈天师。”
陈知南呆了一会儿,动了动嘴唇,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柯老板,飞下来点,看上去不大雅观。”他是躺着的,柯纪是飘着的,从陈知南的角度来看,便能从下往上看见那啥……那啥……虽然是穿了裤子的,但总归不大好意思。
柯纪气恼极了,要不是腿脚动不了,真想走过去踹他那里一脚:“小孩儿,你就不能坐起来吗?!”
陈知南赶忙起身:“哦,哦,忘记了,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柯纪“啧”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遭终于是算完了,李重棺都吁了一口气,语调难得的轻松,对柯纪说道:“货到付款?柯老板,您看这……”
柯纪点点头,道:“拿去。”
和爽利人讲话都轻松,李重棺这便能回去同田志奇交差了,又问:“你呢?”
柯纪自然也懂李重棺这句“你呢”有什么含义,这回却是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想走。”
“柯老板,Yin魂久留世间,是犯了大忌的。”李重棺道。
柯纪又沉默了。
好一会儿,又道:“那小姑娘不也一样么?你们那儿还差人不?”
陈知南:“……嗯??”
“我跟你们回去。”柯纪一扯裙摆,道,“从此听小曲儿不要钱了。”
“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柯纪唱不来的戏,怎么样?”
李重棺:“…… ……”
“投胎了就记不得他了。”柯纪笑道,“我偏生要记着。”
陈知南:“…… ……”
多年以前,台湾。
邱悯归住处。
不大的屋子里到处是俗气之极的大红,灯笼,红绸,连沙发都换了红色缎面的。
喜庆呀。
“军座。”外头忽然来了人,敲门,喊道。又想到邱悯归听不见,门也没锁,便直接开了门进来,同邱悯归打手语。
来了几个,老刘他们过来了。那人用手语比划了半天,邱悯归又是个半瞎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乐呵呵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邱悯归是真的老了,两鬓到头顶一片的白。
那人只觉邱悯归国仇家恨几年,自然是沧桑的很,却不知邱悯归赴台前偷偷摸摸回了一趟梅园,却只见了一地墟烬。
今日邱悯归大婚。
没叫上几个兄弟,原本该来的都死了,副官,邱衍,一个两个三个,都走的太早了。
邱悯归在桌上摆了几个空碗几双筷子,留给亡故享用。
他邱悯归的喜酒,总归要给他们留座的。
新式婚礼兴什么,什么戒指什么宣誓的,麻烦的要死,他邱悯归不喜欢这一套。
还是拜堂吧。
“一拜天地——”
邱悯归听不见,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该拜了,于是叩首。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第三下的时候,邱悯归愣了很久。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对着面前的牌位,叩了下去。
“你今天怎么又来了。”护士小姐姐走进来,抱着个电子记事簿,在上面划了几下,抬起头问我,“这都多少日子了?”
这个护士小姐姐似乎是来实习的,看上去就一副学生样,不过长得挺好看,我便也乐得与她闲聊上两句:“每天都来,以后也还来。”
“来吧来吧,别打扰人休息。”她点点头,又风也似地走了。
“柯老板就真的留在小泉堂了?”我问陈老,“厉害啊,原来还可以这么玩的吗……”
大约是同陈老相处久了,发现他也是个有趣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