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火山并带一些七日雪回竹舍的习惯,他不信苏载玉已然离开,甚至幻想他会终有一日回来。岁月在他脸上刻下道道刀痕,脸上被老年斑覆盖,已是斑白的发丝还沾满细雪,苍老而沧桑。谢韶神情恍惚,眼中浓浊黯淡。他撑着竹竿一步一步走着,蹒跚,吃力,脚下却不曾停留,尘埃不断扬起散开。
最后的画面,是谢韶以侧身的姿势倒在火山的灰烬中,像是在倚靠着什么。一身红衣缱绻艳曳,恰恰应景,仿若初遇之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谢韶一只手死死地握住装满七日雪的瓷瓶,所有情感在此刻喷薄而出,在谢韶眼中凝结,满是懊悔与不舍。
带走再多的七日雪又如何?他终究,不会回来了。
他缓缓阖上了双目,灰浊满身,却唯独留了眼角的一片晶莹。
谢韶,终是与这火山一同长眠。
至死,也没能救回他想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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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韶的记忆,伴着那颗在寂宁手中停止跳动鲜血淋漓的心脏,像是一潭死水,忽然开始沸腾咆哮。前世的种种起因过往,随着心脏触及手心,直袭脑海,与他丢失的记忆一同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的大脑如遭雷轰,疼痛不堪,寂宁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捂着头颅,痛苦地嘶吼着,嚎叫着。眼泪不知怎地就流了满面,一瞬,瞥见自己手上全部都是谢随晔的血,又开始疯狂地用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襟去擦拭,结果无论怎么擦,也无法抹去。
无法抹去他亲手毁了自己爱人的这个事实。
随后,伤痕累累的身躯,轰然倒塌。那颗心脏,也滚到了一旁。
脸上的泪被风干,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东西从眼中溢出,寂宁爬到长宁剑旁,握住长宁,本想撑着它站起来,可是长宁剑在那瞬间,像是有了灵识,不被他控制,反倒是自己漂移到谢随晔的心脏之处。寂宁清晰地望见,心脏以一种诡异的情状,被剑身迅速吸入,交融,缓缓地与剑融和到了一起。
待到完全合二为一之时,剑身忽然发出极为刺眼的光芒,直直冲上殿顶,红光大作,血雨纷纷扬扬从天而洒,落了满殿,却偏偏躲开寂宁,留他一身素净。
也不知何时,寂宁又恢复了初时的白衣墨发。仍旧是令人一眼心动的玉面仙人,只是两道泪痕浅浅地在脸上不曾消退。
他拿起长宁剑,轻勾薄唇。长剑一指,剑光落至,大殿的门缓缓开启。
殿外,是他猜到的八九不离十的战争。
是厮杀,是咆哮,是浓烟滚滚,是尸殍遍野。
他如一个没有感情,面无表情的木偶,御剑飞行。失去神志般被长宁剑指引着,兜兜转转,绕过九曲重重回廊。身经之处,血雨腥风。挡他去路之人,被长宁剑生生化为一抔齑粉。最后,在死海岸边,剑和刀朝他疾行飞来时,他终是见到了这场灾难所谓的罪魁祸首。
是魔界殿下莫鎏谷和莫霓辛,他们及其手下在天界造成了不小的sao乱。
云层之上雷声滚滚,死海卷起万丈高的狂澜,似乎是在怒吼咆哮。
寂宁还特意注意到,他们身侧,还有一个全身似乎都被火烧焦一般的活尸,从头到尾绑着白色又厚实的绷带,立于他们身后,只外露一双发白的眼珠。看样子眼睛也没有逃过一劫,生生被烈火灼瞎了。
“寂宁上神,既然您都主动来了,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莫鎏谷朗声道。他身后一片密密麻麻的鬼界大军,不出多时,便迅速行动,将寂宁包围其中。随即一个散着黑雾的结界凭空而起,将寂宁,莫鎏谷一列人极其手下困在其中,将之与死海以及外界所有人隔绝开来。
虽然,寂宁也没望见一个人。
他也不慌不忙:“你想说什么?”
莫霓辛倒是一点也不忌讳,虎视眈眈的盯着寂宁手上沾血的长宁剑,口中念念有词,癫狂与之前并无二致:“他要回来了,要回来了,回来……”
莫鎏谷下意识地将莫霓辛护在身后,接着对寂宁道:“那日霓辛奉您的命令将长宁剑带回魔界,早已羽化的魔尊的残魂居然被完整拼齐,他告诉我们,只要找到子归木便能救父皇,兴我魔族。
“子归木原本是上古之神曦和的残血,那日,霓辛听从您的吩咐,盗回长宁剑回魔族时,连被你们神族镇压在地底的魔兽都开始有苏醒迹象,我们便隐隐察觉,这一把剑不是一般的神剑,可能给是子归木的一部分。”
“可我万万没想到,子归木的另一半,居然是您的徒弟!哈哈哈哈,天意弄人啊!不过也无所谓了,寂宁上神手上的那把剑,俨然变成了子归木!天助我也!”
寂宁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张狂模样,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攥紧,冷言道:“他不是长宁剑,更不是子归木。”
莫鎏谷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因为这里面,封存了寂宁上神仙侣的魂魄,也就是,当日你叫我夺走剑之后,命令我好好折磨他一番的凡人。也就是后来的重日上神,不知他是否知晓,您欺骗了他,骗的他如此之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