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野一下子笑出来,眼泪啪嗒一掉,语气还是稳稳的:“我打个比方:小学的时候孩子和你说,爸爸,他们往我身上扔泥巴,爸爸说,他们做得不对,但你要想想你是不是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呢?初中的时候孩子和你说,爸爸同学们都不和我讲话还欺负人,爸爸说,那是因为你成绩太好了,他们嫉妒,不被人妒的是庸才。”
“孩子长大了耿耿于怀地问,爸爸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能直接明白地袒护我相信我呢?爸爸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都是小事,你已经成年了,为什么还要计较这个呢?”
桑野回答傅知非说:“我就是计较这个,我就是过不去啊。”
傅知非在电话那端沉默,久久不言。
费迪南将桑野送上飞机,桑野笑着和他挥手,钢笔金尖锋利,在纸面留下深切墨迹——
“天将破晓,第一抹模糊的色彩——与其说是白昼的诞生,不如说是黑夜的死亡。”
北方秋天渐冷,手套和绅士杖,敲过光可鉴人的地砖,像秒钟嘀嗒,然后停在方弦的面前,桑野挑眉笑问:“林烝呢?”
方弦公式照办的口吻请他上车:“林总没有来。”
桑野笑笑没再提这事,聊了两句方弦近年的生活,他家添了一个女儿。
方弦聊起家人一惯的冷硬也变得柔软,给桑野看了他孩子的照片和视频,看视频里方弦抱着豆丁大吐口水泡泡的小姑娘。
晚上他们已经落地苏河,方弦将桑秦的犯罪证据交给桑野:“林总今天上午已经报案,将证据交给了警察局,王局长暂时压住了这件事,只等您这边做好准备。”
桑野嗤笑:“准备,这要做什么准备。林烝希望梓安破产,打桑秦一个措手不及最是合适,董事长被刑拘,他手里的股份被强制执行,单方退股,再搞些人云亦云的捕风捉影把剩下的老东西一吓,就可以申请进入破产清算流程了。”
桑野偏头看一眼方弦:“苏河这边你们老板也不来接机?”
方弦低声道:“没有。”
桑野沉着眉眼,啧了一声。
他名下的32层已经被怀特小姐买走,叶小如接管源盛的外地项目负责人,现在四处出差,三天两头赚钱不着家,贷款买了他名下另一栋新建成的小复式楼,把爷爷nainai给接出来换了大房子。
桑野的房产只剩最后一处,在嘉南旁边的小区里。
以前他和林烝吵了架就会搬到这里来住,每天早上大摇大摆地从嘉南大厦下面经过,晃荡给林烝看,明晃晃地要他来哄。
现在只剩了这一处房产,要他硬着头皮每天都往嘉南大厦下面经过,桑野扯开衣领,等家政打扫完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他去嘉南找林烝,前台小姐换了新人,只礼貌地对他一笑,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桑野三两个电话敲给方弦,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方秘书才没占线,礼貌地告诉他:“林总出差了。”
桑野扬手差点把手机砸了,煞星一样去找傅知非喝酒。
林烝“出差”一趟不容易,从董事长办公室出差飞到董事长秘书部,听完桑野压抑着暴躁的电话若有似无地笑起来。
方弦压力颇大,为了女儿的nai粉钱忍了又忍,缄口不言,没多老板的话,只接着之前汇报的话题往下说:“昨天桑总的意思是,既然证据已经交到王局那里,行动最好是尽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梓安能尽快进入清算程序。”
林烝在方弦这里自己泡了杯咖啡,幽幽地喝着:“源盛的法人变更还要多长时间?”
“月底之前能走完程序。”
林烝微微眯起眼睛:“源盛法人变更,梓安破产清算,这样一来,桑野就更没有羁绊了,到时候岂不又是他想走就走?”
方弦心里咯噔一下:“源盛那边股权转让的合同已经签好,法人变更也只剩桑总那边的签字和委托……梓安这边是有什么新的安排吗?”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烝要让王局压住桑秦的犯罪证据,”桑野端起茶托,觉得太烫,又放下了,“他叫我回来不就是想见我一面,可现在他连个人影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傅知非坐在茶桌前泡茶,动作行云流水,微微吹开清亮的茶色,尝了一口清香:“这件事你问错人了。”
桑野:“你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我刚从苏州回来,我和林烝的联系一向都少,”傅知非说,“当年因为绵山温泉批文的事情你被那位副局灌醉,林烝来救场,和王局长就认识了。后来王局和我说过几次,他挺欣赏林烝的。”
桑野张了张嘴:“怎么什么巧合都在他那里。”
傅知非瞥他一眼:“是有关你的‘巧合’都在他那里。”
桑野抿住嘴唇。
傅知非:“王局那边我明天问一下情况,到时候和你说。”
桑野点了点头,然后瘫回他的小旧房子里,舒望想留他一同吃晚饭都被拒绝了。
傅知非看着他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