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乐的岔开话题,笑道:“她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明明说好的夫敬妻贤,明明说好的只消遵了《女诫》,即可“庶有补益,裨助汝身”。但果真卑弱柔顺了,又有甚好下场?想到此处,颜舜华脑海里闪过一个着团领衫、织绣团凤纹;髻顶中戴金凤、缀金玉钿花的身影。她白发苍苍,目光却炯炯有神。只端坐在高台,便有无匹的气势!
颜舜华轻笑,她出身并不好,省吃俭用方是常态,似公侯府邸的奢华,至今都有些不习惯。杨景澄赚不赚钱的,她不在乎。何况杨景澄如今是宁江卫指挥使,如若宁江府百姓过不下去了,难免有流民,便难免要打仗。瑞安公府不缺钱,她当然不希望丈夫上战场。
说完大事之后,杨景澄又拉拉杂杂的说起了家长里短。此番寄信跟着永和帝的奏折一起,所以不似往常一般顺带些南边的零食特产。于是只好送上几分关怀。看的颜舜华不由嘴角上翘。
手持三炷香,颜舜华看着袅袅青烟直上,颇有些怅然。当日之事,杨景澄与她细细讲过,她听来听去,都没听出文思云有哪处违了妇道,可害死她的,恰恰是女孩儿们从小听到大的三从四德。
生女当如是!
她从未守过三从四德,为人妻时,竭力打压侍妾,她就是后院里的王;为人嫡母时,也未曾“夫死从子”,把庶子牢牢捏在手心,四十年了,庶子都没翻出她的五指山。
线香稳稳插进了香炉,颜舜华看着文思云的牌位,无声道:谦让温和不过是场骗局。女子存世就是要争!因为,不争,会死。
颜舜华想着朝廷不人道的规矩就头疼,哪敢接茬,赶紧一个太极打出去:“你们家老太太怎么说?”
魏燕如同颜舜华一样穿着素服,在文思云的牌位钱烧了纸。待小尼姑唱经毕,妯娌两个便朝东院走去。二人并一众侍妾仆从刚进门,留守在家的秀英赶忙迎了出来,笑盈盈的道:“好叫奶奶知道,咱们世子又写信来了。”
第268章 天道 通常而言,周年祭要请些亲……
谁料,魏燕如的笑容微僵,好半日方道:“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纳妾了?”
颜舜华笑道:“且搁在桌上,我先同楼家嫂嫂说会子话。”
颜舜华干巴巴的道:“大哥哥是守礼的人,断不会如此。”天下间哪个女人愿与人共侍一夫?休说魏燕如家铁定要纳妾,她只听说杨景澄身边收了几个瘦马,哪怕明知杨景澄不喜小脚,也险些打翻了好几个醋坛子。文思云已亡故,她犯不着同死人计较,能多大度就有多大度。但活着的人……无论是谁,皆为她的仇敌。
匆匆扫过,大致了解了信中内容,颜舜华将信顺手递给了丫头,预备晚间再细看。魏燕如调侃道:“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魏燕如抿嘴笑道:“我们日日得见,你还是先看信吧!给我一盅茶,两样糕点,我等得起。”
在信的末尾,杨景澄略提了句文思云的周年。周年祭已经办完,颜舜华不免有些得意。在揣摩夫君的脾性上,她越发得心应手了。
“罢了,不提这个。”魏燕如笑眯眯的道,“告诉你见好事儿,近来我们兰儿真个懂事了!也肯下厨做饭了,也肯打算盘算账了。阿弥陀佛,我算熬出头了。真真谢你们世子出手,不然我不定怎么愁呢!”
“那敢情好!”颜舜华拍
她受朝臣叩拜、享万人敬仰。活着的时候,无人敢掠其锋芒;待将来百年,想必亦是举国痛哀,甚百日周年,皆写进了朝廷典籍,绝无人敢忘。
魏燕如答道:“原是想急着办的,可看她的懂事劲儿,我又不舍得了。她到底年纪小,那头也怕与小子起冲突,再则宫里赏了不少东西,他们家院子如何放的下?又有,安永郡王府新近得了一双儿子,郡王妃正看谁都顺眼。听说咱们兰姐儿乃世子的表妹,郡王妃爱屋及乌,怕委屈了她,索性给了王家侄孙一笔银子,叫盖了新房,再热热闹闹的娶亲。”
颜舜华知道杨景澄的来信,未必只有家长里短,遂也不推辞,携着魏燕如的手进了屋,坐在炕上读起信来。果然,杨景澄头一桩说的便是徽州府发生的事,并高兴的告诉她粮食抢回来了七十万斤,旁的不论,至少明岁的种子是尽够的。杨景澄不打算卖种子换钱,他只希望宁江境内平平安安,因此明岁的种子他都打算派人挨家挨户的白送。但如此一来,在外当官就一点油水都没有,家里还得倒贴钱了。因此,他在信中表示十分抱歉。
“我不信你收到楼大哥哥的信时不笑!”颜舜华反击了回去。
魏燕如垂下眼睑:“正是我们老太太提醒的。她说的也有道理,横竖早晚的事,宜早不宜迟。且教导我说,索性多备几个,省的有谁得了独宠,闹出宠妾灭妻的丑事来。”
通常而言,周年祭要请些亲友,方显得郑重。但文思云身份敏感,颜舜华又正以养胎为由避着永和帝,因此近来瑞安公府凡事皆低调,纵然颜舜华不愿太委屈了文思云,也是无法。最后想来想去,只请了魏燕如做陪客,好歹全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