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笑白的运气一贯不错。
人常说人死如灯灭,可她死了,睁开眼却又重活了一世。如今,她有一张美貌的皮囊,一个开钱庄的母亲,一个当剑客的父亲,名望与财富,一个人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听话,这一生,大可以如蜜里调油、花团锦簇的过下去。
可是,她不想乖乖当个大家闺秀。
我的梦想是,成为举世闻名的大文豪。
当金笑白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贴身婢女小红幽幽叹了口气,又怜爱又无奈的看着她说:
小姐,你又说胡话了。
小红比她长了三岁,自她懂事起就陪在她身边,比起婢女,更像是她的姐姐,她的长辈,可即使如此,她也毫不留情的戳破了金笑白的梦想。
这是自然的,一个女人,怎么能当文豪呢?
一个女人的宿命,就是老实的呆在后宅里,给她的丈夫生儿育女,做个贤妻良母度过这一生,纵使是有才女,她们也不过是仗着父母丈夫的光,才得以在男人占据的文坛上抢得一席之地。
小红坚信这一点,但金笑白不信。
我才没说胡话,她有气无力的哼道,小红,给我拿些笔纸来。
一个千金小姐,能得到的东西其实比想象中的少,但不管怎么说,纸笔这点小东西她还是能得到的。
金笑白拿着笔想了许久,久到笔上的墨滴在宣纸上头,晕开一点墨色的涟漪,她才落下笔去,认认真真的涂上第一行字:
【南边的巷子里,住着个当仵作的姑娘。】
不算难看却也称不上好看的几个大字杂乱的排在白纸上,金笑白咬咬毛笔,皱着眉头继续往下写。
【可哪来的官府会收个姑娘当仵作?便是有,那也只得在天上,在地下,总之这人间是万万没有的。顾而,这仵作不过是旁人送给这姑娘的诨名,万万是当不得真的。
话又说回来,女儿家的诨名千千万,往好的叫,那是西施、仙子,往坏了叫,是泼妇、婊子,哪有一个姑娘会叫仵作的?
原来,这姑娘投胎在一户世代皆做仵作的人家中,父亲是仵作,爷爷是仵作,家谱往上翻三页,上面的人也全都是仵作。
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这番家族底蕴、耳濡目染,这姑娘竟把家中本领也学了个干净,自小便传出不爱红妆爱验尸的怪名。有人家中丧女,怕污了女儿的名节,便请她上门验尸。
此举不过是绝望之举,没人能期望她能查出什么来,可出人意料的是,官府没破的案子竟被她轻而易举的破了。自此之后,仵作这诨名彻底传开,旁人见了她,便尊称一句女仵作,她原本的名字,反而好似被人忘了。
故此提上一句,请诸位牢记,这姑娘的名字,叫做夏洛洛。】
写到这里,金笑白的心中充满不可言说的自豪与感动没错,我要写中国古代性转版福尔摩斯。
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她洋洋自得的想了又想,最后终于敲定了这部小说的名字,她挥笔而下,三个大而怪异的字忸怩的挤在了一连串小字的前头,小红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好一阵才终于看清。
《女仵作》。
三个月后,一本前所未闻的奇书迅速在江浙地带传开,一时间风头无二,却是骂声多过赞奖。
此书正是《女仵作》。
有好事者讥笑此书用词太白,眼界太浅,明明是探案验尸的话本,不去写那些闻名于世的刑官清官,却要写一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的女子,才藻非女子事也,更何况断案这等大事!
有人忿忿不平,抨击道:吾宁与夏洛洛这等奇女子为友,不愿与尔等腐儒相交!
也有人叹道:此书奇也,无非奇于文笔与故事。文笔奇,奇在用词粗浅,却活灵活现,读之仿若置身其中。故事奇,奇在环环相扣、草蛇灰线,每每读至夏洛洛破案时,大有恍然大悟之感。
此书亦是可恨,一恨夏洛洛身为女子,不受妇德,蔑视礼教,二恨夏洛洛竟只是书中人!
如此佳人,却不得见,不见此人,终生大憾!
这一句话,竟成了读过此书的人共同的心声,也足以见得,这名为夏洛洛的书中女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有人爱的死去活来,自然也有人恨得咬牙切齿,然而无论是恨的厌的,还是喜的爱的,来自大江南北的读者们此时此刻都无比好奇,这名叫金笑白的著书人究竟是谁。
当然是本小姐写的喽~
被人心心念念的金笑白金大家,此时此刻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家庭院的秋千上,嚼着一颗酸酸甜甜的青梅,对着自家侍女们讲道:
你们家小姐我生来就是要吃这碗饭的~
侍女们围坐一团,人人手里都拿着本《女仵作》,有人瞪大一双楚楚可怜的美目,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有人气血上涌,满脸通红,竟然从喉咙里挤出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