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沉了一瞬。
冬宴那日,他到底还是先一步将她带离了郡主府。只要想到她和周瑕同处一个府邸,卫修慎心底的不安就无法抑制。
是那个人,在她父亲病故、家中惊变之时,撑起了一片天。
他无数次的想着,若是那时他在京中,那会如何……可结果就是,就算他人在洛京,也什么都做不了。
身份使然,他做不到在危困之际,救济萧家的门生故交;又有父帅在上,他也做不到在洛京的云谲波诡中,给她撑起一片安稳……
如今他终于不再是年少时那般无能,可那人眼中却不再映入他的身影。
他拼命地说服自己,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他有的是时间让她重新看向自己……
可是越是压抑,心里的郁躁就积攒越深。
马车之上,闭塞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他终究是忍不住了,借着那微薄的酒意,倾身上前……
可最后,得到的只是……冷淡的回避和默然的拒绝。
这几日,他一直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怕自己一露面,她就要提出离去……
他当然不会答应,却也害怕自己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妥当的行为。
他不想那样……
虽然早就物是人非,起码在她的心里,他希望自己仍旧是那个明朗的少年。
如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书房,卫修慎眼中的亮色一点点湮没,尖锐的犬齿厮磨了一下,他压抑着心里的种种情绪。
……或许她只是累了,早早回去歇息。
心底安慰着自己,卫修慎脚下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萧祁嘉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真难脱,没有拉链、也没有扣子,说它是套头的吧,又一点弹力都没有,揪着扯都会被卡住。
她伸手左拉右扯了半天,最后成功把所有系带都折腾成了死结。
她眉头打结,想叫人来帮忙,又想起这不是在家里。不是在家里,难道是在学校?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也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一个她谁也不认识、还有蛇Jing病出没的地方。
不行,她得赶紧走、赶紧回去。
想着,萧祁嘉站起身来,想要往门外走,孰料脚下不稳,往外走了没几步,不知怎么就正踹到本来放水盆的那圆凳上。
就膝盖一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正巧是采蕊方才洒水的那地方,圆凳也被她带了倒,发出一声巨响。
她虚扶了几次都没爬起来,索性就这么坐在原地。
——走不了?是,走不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又委屈又倒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说不定要老死在这里、一辈子都看不见爸妈了。
想着想着,她就想嚎啕大哭,可不知怎么的,却哭不出声音来,只有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
卫修慎还没走进,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巨响,像是碰到了什么。
身上的肌rou骤然绷紧,他也顾不得许多,大步上前,直接破窗而入。
看到跌坐在地上的萧祁嘉,连忙过去,走到近前,却愣住了——
她……在哭?
卫修慎找遍了回忆,似乎都没有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她虽是外表柔弱,但她的内里却是极韧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从容处之。就连当日在山贼营寨中,满身狼狈、她却依旧不失风骨,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
“可是伤着哪了?”卫修慎一面问着,视线在她腿上细细扫过,怕有什么伤处,不敢直接动手碰她。
萧祁嘉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旁边有人,她缓缓仰头,看了过去,似乎辨认了一阵儿,才一字一顿的念道:“卫、修、慎。”
因为方才哭过,眼眶有些发红,本就动人的眸子蒙上一层水光,更显楚楚,卫修慎被这一眼看得一呆,又听耳边那带着轻微鼻音的三个字,更是从耳根开始发麻,酥麻感在脑中掠过一圈儿,又淌入心底。
卫修慎从没觉得,自己这名字这么好听过。
要是再长些就好了,他记得那群北蛮子名字就特别长,叫什么吉雅塞音拜耳雅白尹吉日葛西南宾……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觉得今日的萧祁嘉有些不同,那要是哪里不同,他却说不太分明。
一股极淡的酒味涌入鼻息,卫修慎错愕了一瞬,看见那粉面上的一抹酡红,恍惚明白过来:这是……喝醉了?
又细细打量了萧祁嘉的身上,见她确实不像是伤着了的模样,松口气之余,不由又失笑。
喝醉了把自己关在房里头哭,这么看……还怪可爱的。
不过看看底下的那滩水,卫修慎摇摇头,伸手把人抱了起来,放到了榻上。
又蹲下身来,抬手将她颊上的眼泪擦了,舞刀弄枪惯了的手,做这轻柔的动作还有些不大适应。
收回的手指不由摩挲了下,方才柔软的触感仍有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