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梅梅是一种邋遢的鬼样子:一头黑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衣袍上染了不少血。靴子也黑乎乎沾满了泥。这狼狈模样看着就像个刚被收拾了一顿的女奴。
女奴的脸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西蛮养不出这样娇嫩的白脸,这是长在中原名门深闺的一朵鲜花。那身子骨妖娆得跟一条小水蛇似的。
汉子们恍然大悟:原来将军好这一口啊。
大伙儿互相瞧瞧,脸上都现出脏兮兮的笑意。嘴咧得更大了。
某壮士赞一句:“将军,这小女奴是梁国掳来的吧。够味儿。”
大家都捧场地笑了。这似乎是男人间的谄媚。他们拿这话恭维将军,套他的近乎。古往今来,男人这破玩意儿都这样,践踏女人的尊严寻快活。梅梅太清楚他们了。
庞雄却没有被恭维到。
他冷峻地瞥着这帮部下。充满压迫的目光让气氛迅速冷却,叫每个人都心头一跳。他说:“她不是女奴。她是梅梅姑娘。”
战士们微妙地静了。这声“梅梅姑娘”说得那么珍之重之,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他们从未听过将军用这样的口吻称呼过任何人,包括皇上。显然,这女人在他心中地位之超然,远胜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亲兵。
大家再看这个梅梅姑娘,就有了一种挑剔的、看祸水的目光。
他们不敢直接挑衅将军,但态度上都开始欺生了。
西蛮人性子直,学不来中原人虚情假意的场面功夫,爱你恨你都摆到脸上。他们可以大方地祝贺将军抢了个女奴,却不能接受一个异邦女子越过他们。
这份“不能接受”,当然不仅仅因为她是异邦人,更多是因为将军语气中遗漏的温柔,让每个人心里都嫉妒得发了绿。男人就不嫉妒么,也会!他们嫉妒起来比女人更不讲理。
此刻,每个男人都在想,她凭什么?一捏就碎的玩意儿想抢走咱们的将军?
梅梅感到一干壮士的敌意像针芒扎在她的皮肤上。好刺激。
庞雄似乎对汹涌的暗流毫无所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手指卡在嘴角打了声呼哨。
包围圈外立刻响起了马的嘶鸣。战士们往旁边散开。一匹高大的骏马踢踏踢踏走向了将军。
这是一匹马中的龙傲天!
浑身的Jing膘。枣红的鬃毛像做了离子烫,被阳光与雪色衬得油光水滑。马脸上一双宝石巨眼冷冰冰的,与寻常马儿的温顺不同,它由内而外都透着非凡的烈度。
梅梅一看就惊艳了,好一匹神驹!
庞雄目不转睛注视她的脸,用他低沉沙哑的嗓门儿说:“梅梅,它叫火云。送你。”
亲兵们集体抽口冷气,交换了一个不置信的眼神。
火云是草原的第一宝马。除了将军之外,迄今没人驯服的马中之王。他居然轻描淡写的、要送给一个异邦女子?nainai的,将士们嫉妒得眼都红了。给她,她有命骑上去么!
梅梅也吃惊不小,她抬头望着他。
一六五的小女子和一九五的大男人,隔着一匹马深深对视着。
他此刻不像个情郎,像个严父。眼里深藏着一份对她的期许。梅梅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她驯服这匹烈马,立一场威,骑着神驹轰轰烈烈地踏入中都。
因为不这样做,她在西蛮就没法扎根。
果然,他甩了甩下巴,示意她说:“上马。”
火云一听这话,狂躁地趵了趵蹄子,连喷了几声响鼻。它是马中的大魔王,除了将军从不肯让人近身。连喂草、刷毛都是他亲力亲为。
它能容忍一个娇滴滴的中原女人把屁股搁它尊贵的脊梁上?
将士们不怀好意地想,哼,梅梅姑娘的香魂怕是要被它踩碎的。能不能坐上去都是问题。
梅梅是通骑术的。
不夸张地说,她十八般武艺都通一点。她的祖母和母亲都当过兵——虽不知道是哪门子兵,但打小就把战争的一套都给她教齐全了。
她现在有歌声驭兽技能,可以轻而易举降服这匹神驹。
可这不是将军对她的期许。在这个崇拜力量的国度,她必须摆开一场硬碰硬的、见血见rou的大秀,才能把自己的根须扎进这片硬土!
她对他微微一笑,点了个头,轻轻把手搁在了马脸上。
火云暴戾地长嘶一声,扬起了蹄子。冰冷巨眼里流露的杀气使它瞬间有了恐龙的气场。
所有人退后了几步,给梅梅姑娘让出了一个临时的驯马场。
梅梅深吸一口气,一把揪住了辔头。纤瘦的身板凌空倒翻,翻起个漂亮的大车轮子,无比利落上了马背。汉子们挑眉一笑,原来是个会耍的。有轻功?
火云的威力不是身轻如燕就能驾驭的。一只燕子能驾驭得住狂龙?
果然,枣红大马疯劲大涨,在雪地里暴躁狂蹦起来。
梅梅宛如进入了暴风中心,冲击力大得超出想象。从未驯过马的她几乎被颠碎了。眼花缭乱,脑浆晃荡。五脏六腑拧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