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从小丫头摔了一跤醒来之后,他们大房家的日子确实越过越好了。
先是猪圈上的栏杆塌下来,没砸着本该去赶猪的许广华,再是付蓉得了个当教师的工作,而后走丢许久的年年找回来,付蓉脸上的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工作都转正了。
再之后他们闹着分家,平白无故得了间屋住,许广华给人做喜饼还赚了不少钱,现在甚至还被城里单位请去干活……
那好日子就像是
老天爷往他们跟前掉馅饼似的。
难道真是小丫头把福气带走了?
孙秀丽见周老太终于不再针对自己,深深舒了一口气,回头一看,见陈艳菊已经进了屋,“咕咚咕咚”喝水。
她便说道:“艳菊,你看我说错了不?要不是那大房家把咱家的福气带跑了,咱的日子就不会越过越糟心,这真是够邪门的!”
陈艳菊喝完了一整杯水,将瓷杯往八仙桌上一放:“你说啥?我刚下工,赶着去上扫盲班!”
“啥?你说啥?”孙秀丽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站起来,“扫盲班能学会个啥?学到的东西能给你加工分还是让你多分点粮食?”
“知识就是力量,你愿意当睁眼瞎,我可不愿意。”陈艳菊这会儿脊背挺得可直可直了,慢悠悠地扫她一眼,“扫盲班里教我们的多了,昨天就刚学过封建迷信要不得,咱要提倡科学,宣扬真理!”
说完,陈艳菊回屋拿了扫盲班发的簿子和笔,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直到她走得老远,孙秀丽才回过神,敢情陈艳菊刚才是笑话她将“邪门”挂在嘴边是封建迷信?
现在这陈艳菊可能耐,上了天扫盲班,骂人就不带脏字了!
孙秀丽被气得呼呼直喘气,想要在周老太面前挑拨几句,却听她没好气道:“我能咋整?老三媳妇就是怕我不让她去上,把村支书和妇联主任都找来了,现在我要是不让她去,人家得说我是个恶婆婆,是不让儿媳妇学文化,还是妨碍村民思想进步!”
周老太也是满心不痛快,看陈艳菊如今这架势,倒真跟以前老大媳妇那牛气哄哄的姿态挺像的。
怎么娶进家门的儿媳妇就没一个让她顺心的?
她越想越窝火,冲着孙秀丽骂道:“还不去做饭?”
孙秀丽仍旧不服气,但还是只能去灶间做饭。
只是一想到往后她下工回来就要给一家子人做饭吃,俩妯娌却是一个在准备高考,一个在扫盲班学文化,生活美滋滋,她的心里便憋屈不已。
就在几天前,她都还是城里人,咋还越混越回去了?
说来说去都得怪那个愿意将屋子给嗒嗒一家住的怪老头。
要不是那老头,就分不了家,那她的心理还能平衡一些
!
……
“阿嚏——”
此时此刻,正坐在院子和蔡敏腾下棋的卢德云打了个喷嚏。
蔡敏腾笑道:“肯定是有人念着你呢。”
卢德云喝了一口面前的浓茶,没好气道:“能有谁念着我?就那些个没心肝的儿女?”
蔡敏腾自然知道卢德云早就跟他的儿女闹掰了,记得当初他刚从农场回来时,他的孩子们带着一家子人过来,好话说尽,都得不到他一个正眼。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内情,蔡敏腾才不会故意拣些老爷子不愿意听的说:“说不定是那小丫头在念叨你呢,上回敏淑他们送她回家的时候,听她说了一路,卢爷爷长,卢爷爷短的……”
卢德云紧绷的脸色这才舒展了些,眼底也染了几分笑意,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丫头再好,又不是我的亲孙女,哪能天天念叨我?时间一长,她就把我给忘了!”
蔡敏腾笑了笑,手中握着棋子,迟迟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
卢德云看出他心烦意乱,便说道:“你一个年轻人,来市里开完会就回家歇着好了,干什么总是来陪我一个老头子下棋?”见他还笑着,却不出声,老爷子眼睛一眯,“跟建丹吵架了?”
蔡敏腾叹气。
其实也不是吵架,只是自从许妞妞的事一出,朱建丹的情绪又变得不稳定了。
对于许妞妞,他是没多少感情的,只觉得若是能认这么个干女儿能让媳妇的心情恢复,也是一件好事,可谁能想到他们的运气不太好,碰上个坏孩子……
被这么反复一折腾,朱建丹又成日抱着柔柔的照片看,眼泪都快流干了。
蔡敏腾也劝,可他一出声,朱建丹便会歇斯底里,说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压根不是真心疼爱女儿。
都到了这份上,蔡敏腾还能说什么呢?
蔡敏腾不愿意回家,也不敢回家,这会儿在市里开完会,便宁愿往老爷子家里躲。
卢德云听完,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对媳妇更耐心一点,两口子一同将这难关过了。
这夫妻俩都是可怜人,但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只有真正面对问题,才能将问题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