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上的吩咐没有。”
“只是私事上,诸位也知道孤与礼部的宁尚书要成婚了,这种君臣间的爱情实在来得脆弱又不易,孤倍感珍惜。所以这几日来此也是想要听到几位向来直言不讳的御史们……”
他将目光落在一旁缩首的秦相廉身上,
“一句发自肺腑的新婚祝福罢了。”
第86章
近日来, 无人察觉不出朝野上下气氛的古怪,压抑,惊心动魄。
作为天子喉舌、百官头上利剑的御史台破天荒沉寂了整整七日, 终于在第八日的时候递上了一份联名奏章, 言道太子大婚实乃国事, 既然圣人下旨, 自然是拖延不得, 合该早日举行大婚。宁尚书乃朝中肱骨, 百年难遇的贤臣,虽嫁入东宫, 却也不是非要辞官的……
听这口吻,着实不像那些刚正不阿的御史之手笔。
“不……不好了!”
自宫宴后礼部衙署终于从侯府搬了出去,一跑腿的小文书手上还抱着一摞公文来不起放下, 慌慌张张从外跑了进来,对着衙内红红绿绿官袍熨整的诸位大人们喘着气断断续续呼禀道:
“太太太太太……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
几人一听这二字, 有些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心中俱是一个咯噔——
今日……终于还是轮到礼部了吗?
多年来李裴在朝臣百姓心中的形象经历了数次巨变, 如今更是濒临崩塌。
五年前的太子温良恭谨, 孝顺帝后,待人更是宽和;弘文馆中少师会夸一句“太子有大才”,朝堂臣工会赞一声“他日当为仁君”。
也因此,臣子对于日后的朝堂和中原是有憧憬的。
可惜后来李裴回宫后实在做了太多荒唐之举——屡触圣颜, 风流韵事不断,加之先前漠北之战荒谬的议和……那些憧憬接连残酷地破灭了。
即使如今看上去一切再次走上正轨,天家父子破冰,漠北入中原版图,李裴带着军功将储位坐得稳如磐石。可偏偏众臣工眼中的太子殿下却日益脱轨起来。
尤其是自从朝中那不知道哪个羔子传出来来宁尚书不欲大婚的流言后, 太子几乎将三省九寺二十四司全都折腾了一遍,本以为礼部能得以幸免,可今日看来,太子殿下当真是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
李裴没有摆他的五里街东宫仪驾,两条腿仿佛夹了风一般走得很快,于是衙内听到风声没多久,诸人便见太子穿着一身素净中不乏喜气的雪青色蟒袍大步迈入了大堂中,手中握着一卷书,身后跟着几名内侍小心抬着一只木匣。
礼部官员们瞳仁一震,心中大呼不好:这简直与尚书省其他五部的同僚描述的一模一样。
想来这尊活佛接下来便是要……
“太子殿下今日也是来问我礼部众人要一句‘发自肺腑的新婚祝福’的?”
就当众人陷入恐怖的遐想之时,一道清冽温润的声音传来。
宁尚书跟柯侍郎正巧从衙后的内堂一前一后走进来,想是刚谈完什么正事。前者手上还端了碟下属孝敬的透花糍,便见到眼前这一幕,一时间原本严肃的面上忽然有了几分松动。
礼部诸人闻言后也恍然回神。
对啊!
他们的宁尚书不正是太子妃吗!
就算太子真想要将三省九寺二十四司一口气全挑了,也总该留下太子妃的娘家人吧?这太子妃的娘家人放眼整座长安,不就是在他们这座礼部的府衙之中?
妙极!
这般一想,他们看着李裴的眼神中便有了几分底气了;一有底气,一些方才被忽略的细节便显眼了起来——
比如太子今日这身紫袍的颜色与宁尚书的官袍极为相似。
比如那只木匣打开后似乎是宫廷画师绘后装裱好的卷卷画轴。
再比如……
“诸位辛苦,孤叫了桌晚香楼的席面,马上就到。”李裴话虽是对堂中众人说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福南音身上,从门口到他跟前细细数来十五步,太子走得不疾不徐,面上笑若门口吹的三月春风,看得人心发痒——自然这个“人”只是宁尚书罢了。
李裴看着福南音碟中那颗吃了一半的透花糍,嘴角弯了弯,凑在他耳边道:“饿坏了吧?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福南音没想到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李裴会贴他那么近,幸好那被温热气息吹红的耳廓掩藏在发后。他抿紧了唇半晌才道:“你来……就为了来送顿饭?”
“自然不是。”
李裴笑道,回头指了指地上的木匣,叫内侍抬近了,取出一卷卷画轴展开,那色彩登时映入福南音眼中。
“历代皇室大婚的喜服,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要改哪里,这几日我便让尚衣局赶工。”
说完未待福南音反应,便又将手中那册子丢给了柯侍郎,并冲衙堂内正低着头非礼勿视的“娘家人们”吩咐道:
“孤这几日对大婚有些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