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涯眉头紧蹙,他知道他的王兄把他召来这里就是准备兴师问罪的,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王兄竟会这般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丝毫不给他任何推脱否定的机会,虽然他也不屑推脱。
慕无涯道:“既是为了南瞻国,也是为了王兄。”
慕曳白嘴角微扬,眼睛里却透射着肃杀的寒光,道:“你杀了我的朋友,竟还说得那般义正辞严……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解释。”
慕无涯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似的,声音里竟有些激动:“王兄,你可发现自从半年前你从昊京回来后就变了很多?”
慕曳白眼睫微颤,道:“是吗?我倒是没有察觉,我不是一直如此吗?”
慕无涯道:“你以前可是绝不会因为一个外人这样质问我的!”
慕曳白道:“可是他不是外人。”
慕无涯冷笑道:“不是外人,是朋友吗?王兄,我可是从小就是跟在你的身后长大的。你与我一样都是冷僻凉薄之人,我从未见过你与什么人有过超过君臣以外的交际往来,更从未听你说过有什么朋友。而现在,你竟然还有了所谓的朋友……你喜欢花草,却不喜养活物。当年,父王让人从霄霞落带回了两只金羽百灵鸟,想要送与你饲养,结果你连看都没看,就断然拒绝了。王兄,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拒绝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慕曳白淡然道:“养活物易生情愫,多情必多累。”
慕无涯冷笑道:“可是你不仅从昊京带回了一只活物,还是一只漆黑丑陋的怪物,而且竟然还把那家伙豢养在了落秋园!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匪夷所思吗?还不够证明你已经变了吗?”
慕曳白突然目光一凝,厉声道:“就算我真的变了,那又能怎样!难道这就是你毒杀云舒歌的理由吗?”
“当然不是!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反而会为王兄的这些变化感到很开心。可是,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中扈国的大王子,更是中扈国的第一王位继承人!云舒歌虽然表面上无心权谋,可是他的文治武功甚至可以与王兄相匹敌,这一点王兄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无论如何,云舒歌都是我们统一天下的最大阻碍!”
“你这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这要是放到之前,我可能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警觉,小题大做,可是昨日过后,我确定了我之前的所有担忧都是正确的!”
慕曳白重新闭上了眼睛,冷声道:“就因为我从洗云裳赶回黎都来见他?”
“王兄!你说的好轻松啊!虽说东胜国大势已去,可是战局初定,东胜国内到处都是残兵流寇,危急四伏。此时正是需要你坐镇洗云裳,荡平一切东胜残余的紧要关头。而且这些时日以来,你本就已经十分疲惫,即便再怎样武功卓绝,也架不住一日一夜的驱马奔驰。万一……万一你不慎落入敌寇之手,你将陷自己于何地?又将陷整个南瞻国于何地?我远远及你不上,我都能想到的危险王兄怎么可能想不到?而且,王兄也确实遇到了危险,不是吗?”
慕曳白从洗云裳回来的时候,确实遇到了危险。
当时他们一行人正在河边饮马,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伙匪徒。
虽然他们只是一身便衣,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金银钱财,然而只是他们的那几匹千里宝马便已经价值不菲。
那伙匪徒足有数百人之众,而慕曳白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同时也为了尽快赶回黎都,只带了几个亲卫在身边。若非南瞻国的一支军队恰巧经过,他们一行人确实很难全身而退。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两名亲卫因此受了重伤。
慕曳白缓缓睁开眼睛,冰冷的眸子仿若深冬的寒霜,直让见者脊背发寒,“你在我身边安插了暗卫?”
慕无涯道:“王兄身边的那些亲信,岂是我能够收买的。我只是担心王兄不在黎都的时候,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潜入落秋园,乘机做出对王兄不利的事。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在落秋园附近加强了防卫。而我的人碰巧就看见了有人从落秋园里抱出了一堆血衣,并将它们草草烧埋。也就是在那一夜,那位中扈国的大殿下被带进了落秋园。我便是再笨,也能猜出其中二三。而且我也猜对了,不是吗?王兄。”
“所以……”
“所以,那位中扈国大殿下非死不可!”
慕曳白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那双浅色的碧眸方又重新睁开,却已没有了先前的肃杀和冰寒,但是却让慕无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震惊和恐惧。
他从未在慕曳白的眼睛里见到过这样的神色,甚至从未在任何人的眼睛里见到过,那双本应清澈如琉璃的双目如今竟已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而充溢其间的是无尽的哀伤和死寂。
面前的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最崇拜的王兄?
这让慕无涯产生一种深深的恐怖——被他毒杀了的不仅仅是云舒歌,还有他的王兄!
慕曳白抬起一只手,用手指轻柔着眉头,声音里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