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早孕反应,刷牙的时候,褚玉抱着洗手台干呕了十来分钟。
胃袋空空时的呕吐并不好受,好像有一条大蟒缠在脊椎上,将胆汁也一并挤压到喉咙。然而褚玉却心中狂喜,似乎这样强烈的孕吐更各自佐证腹中胎儿的活力。
打开水龙头抹抹下半张脸,褚玉直起身子,望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半是笑一半是哭,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双眼无法聚焦自己的面目。他摸了摸呕得发痛的胃,再摸摸下腹,又觉得十分快乐,几乎想转身就可以和某个人分享这件让他高兴的事。
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便又落寞了。褚玉听见谷荭在外面叮叮当当的做饭,高压锅噗噗作响,她是个多善良又多善解人意的人,一定乐于倾听。然而褚玉依然觉得无人可话,似乎这世上除了和他一起缔造出这个神迹的人,再也没有别人可以分享有关于此的心情。
于是他分不清是因为迫切于分享才如此思念,还是因为无法忍受孤独才假借分享寄托深情了。
“还好有你。”褚玉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坐在马桶盖上,腹部依然是平坦的,“你要快快长,长出了小耳朵,就可以听我说话了。”
“我是你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如同失声般哑了嗓子,依然竭力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气息,“……妈妈。”
这个几乎全世界做过婴儿的人都首先掌握的词已经在他的世界里如同已经灭绝的动物一样,消失却被铭记了许多年。他厌恶所有代称父亲的中文词汇,不愿以此自称。而如今,他终于可以再次正大光明地说出这两个字,带着骄傲又细腻的爱意,联结与他血脉相连之人。
“谢谢你。”
早餐时,谷荭告知了褚玉搬新店的进度。褚玉心不在焉,只是点头同意。
谷荭转着勺子嚼泡椒,辣得呲牙呵气,说:“我手头有三十来万,肯定是不够的,你那儿有多少?”
褚玉埋头喝着粥,只说:“很多。”
谷荭愣了一下,狐疑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小褚,姐跟你说,这事能不能干成是次要的,你可别做傻事。”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存了很多,还有一些会员卡,需要的话,也可以折一些。”褚玉倒也不敢露富,囫囵报了个数。
谷荭八卦起来,追着问对方到底是谁,褚玉告诉她了名字,上网一搜,这人的花边新闻和财经报道一样的,唱歌的跳舞的跳体Cao的走猫步的,这哪是玩情人,他开马戏团的吧?当即气得直拍桌子:“乖乖!便宜他了!你这手分亏了!要是我,裤衩都给他薅下来!”
褚玉苦笑不语。
“笑的那么苦干什么,”谷荭伸手捏他的脸,“你要高高兴兴的,不然孩子也学会这不爱笑的毛病可不好了。”
“说真的,你为什么跟他分手啊,”谷荭继续吃饭,她们两个现在都是同一个境地,倒不扭捏于讨论这个,她看了看手机,“长得还挺像个读书人,看不出来那么心那么花。”
“……也不全是。”褚玉低声说,“我不在意他以前是怎么样的,但我讨厌被骗,讨厌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是,我知道我们是天差地别的人。”他顿了顿,低下头去,用筷子划拉粥水,吸了吸鼻子,“其实现在想想,这件事蹊跷很多,明明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怎么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了呢。”
谷荭绕过桌子坐到褚玉身边,抱住他拍拍背:“好了好了,没关系啊,谁不是头一次做人,别怪自己。”
“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失控,我为什么要对他那样。”
褚玉僵直着身体,回忆起宋晋琛染血的脸,心跳骤然狂跳,喘不上气来。眼泪全滚下来,搁在桌面上的右手无法抑制的颤抖。
“好像有人一直在我耳边上念叨他的错处,我脑子里只有毁掉一切的念头。”
他又有了那种将眼前的一切都砸碎的冲动,但只能竭力紧攥住拳头,因为这里再没有一个会紧紧拥抱他直至平静的人。
“我真的,把一切都毁掉了……”
褚玉无力松开拳头,眼泪汩汩地淌。谷荭紧紧把他搂在胸口,也抹眼泪:“没事儿,小褚,姐在这儿呢,想哭就哭吧。”
日头萎靡,Yin天总压得人心情不畅快,这时若是身边是还有讨厌的人晃悠,那就更让人郁结了。宋晋琛捏起杯耳,饮那拢共只有一口的茶水,高耸的眉骨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郁的Yin影,余光瞥着远处挥杆的男人的身影,嘴角抿得更紧了。
“你有那么讨厌他吗?”身边的闻昱托着腮插话,披着一件天蓝色的毛衣,衬得脸上也一股温顺的活力。
他为什么不会老呢?宋晋琛暗暗地想,眉头舒展开,端起他惯有的那种使人难以捉摸的笑脸:“你说呢?”
闻昱甜蜜地笑了一下,好像他们聊得不是另一个男人,而是情人间的絮语。
“你家那小孩呢?没带来?”闻昱问。
宋晋琛愣了一愣,还没有答话,打完球过来休息的栾嘉宿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