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寺的后山的院子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都是为了前来上香礼佛的贵人准备的。殷寻又特地挑了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因此这些天来无人打扰,倒是好好清闲了一些日子。
只是这样清闲的日子必然不会长久,他们不过又住了几天便打道回府了。
三公主的秋菊宴设在十一月初,正是菊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此时还有十余日的空闲,正好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们从容准备。
虽说这一次去是为了彰显周清的才学,但是两人都没有将这件事太挂在心上。殷寻是知道这一遭圣上更多的是要自己表露出态度,好给一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定定心,有清清在就是锦上添繁花,好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支持方舒宁的由头。而周清虽然不太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但是看殷寻的表现,也能看出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心里想得更多的还是尽自己所能助殷寻和方先生一臂之力罢了。
此时,周清正立在桌前,手上拿着根写字用的细羊毫笔,用灵动的线条勾勒出梅枝的外廓,淡墨烘托出Yin影,寥寥几笔,便画出了形状纹路,栩栩如生。
用小碟装着的朱砂、石青、藤黄的颜料连同浓淡不一的墨汁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画纸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片,墨色的枝干从画面上方向下延伸,露出纠结有力的树筋,枝头的梅花疏密有致,嫣红的花瓣轻柔艳丽,远看就像是真的梅枝一样。远处是一片荒然的山野,空中一只孤零零的飞雁。打眼一看,那种孤山寒梅的萧瑟冷意便扑面而来,让人震撼无比。
此时画上不过草草落下几笔,便已经有了那泠然的灵气在了。
周清一手挽着袖子,一手随心在画纸上涂布,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眼前的画纸上,完全将一旁的殷寻抛之脑后了。
早就知道少年是个画痴,殷寻并不出声打扰周清作画,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这幅荒山寒梅图慢慢成型,眼中满满地都是惊艳。他的视线逐渐顺着少年执笔的手一路向上,落在了周清满脸认真的小脸上。
小美人沉浸在作画之中,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了起来,他调色调的细致,时不时便要换上一只笔,手指上不免也沾上了一些颜料。这些颜料在他抬手擦脸掖发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蹭到了脸上,弄得脸颊上沾上了一两道艳红的朱砂。浅红的一抹艳丽从眼下横过,一直没入耳后的乌黑鬓发里,在白皙的肌肤的衬托下尤为显眼。小美人原本就姣好的面容显得更加惑人。
殷寻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清看,清清总是能这样让他怦然心动,整个人身上就没有一处不叫自己爱得不行,看着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布看的小美人,殷寻总是忍不住想起少年也是这样全然专注、满眼钟情地看着自己的。光是想到清清的眼神,就让殷寻忍不住觉得喉咙干渴了起来,竟然难得的对此时占据了小爱人全幅心神的画纸感到了一些嫉妒。
两人就这样一画一看,没有一个人出声,但是一片静谧的室内却也不显得冷清,反而有一种特别的温情。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周清才长舒一口气,将画笔放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看向了书桌上放着的沙漏,就见上面的细沙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漏完了。
“啊、怎么过去这么久了?”这沙漏须得半个时辰才会漏完,“王爷怎么都不叫我一下。”周清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男人,就见他手里翻开的书页还停留在之前大开的那一张上,立刻就猜出了之前殷寻根本没有看书,估计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脸上飞快染上了一抹薄红。
随手将书放回书架上,殷寻拉着周清的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来,伸手去抹他脸上沾着的那一抹朱砂,只是非但没能将朱砂拭去,反而将它给揉开了,轻轻浅浅地晕在了周清眼睛下方,倒像是涂了一抹胭脂似的。
“清清太认真了,叫我不忍心唤你。”手指上也沾上了一抹浅浅的薄红,殷寻摩挲了一下手指,将手指递给周清看,笑着说道,“都专注到画到脸上去了,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呢?”
“啊!”周清十分不好意思地捂住脸,转过身去想要拿桌子上放着的小盅清水,却被殷寻扣着腰倒退了几步,踉跄着坐在了殷寻腿上。
“做什么呀!让我先把这些颜料擦掉啊。”周清似恼非恼地看着殷寻,脸上羞红一片,不比那点朱砂的艳红逊色。他极为熟稔地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伸手去摸殷寻的袖袋,从中找出了一条帕子,忙不迭地擦拭脸上的颜料。
只是他不知道脸上的颜料抹在哪里,这一通擦拭,反而将那一层朱砂弄得满脸都是了。
殷寻看着像是小花猫一样的少年,苦笑不得,伸手拿过周清手里的帕子,在水盅里沾了沾,捏着周清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细细地给他擦脸。
“唔。”帕子上面沾了水,带来丝丝凉意,周清忍不住眨了眨眼,黑羽似的睫毛小扇子一样轻飘飘地扫过殷寻的手指,惹得殷寻轻声斥了一声“别闹”。
“嗯嗯。”周清皱了皱鼻子,很不自在地任由殷寻帮忙,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不能自理的孩童一般对待了,心里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