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喧哗中保持沉默。
后来,经过一段快要将她逼疯的时间,她才发现到这片黑暗所存在的意义。
将仅剩的情绪与各种躁音的频率合而为一,複数的疑惑也将化为一道简单的问题。
她终于听见由冰冷的语调所包裹住的唯一的声音──
『妳就是贞德吗?』
那是极度制式化、即使参了抑扬顿挫也无法改变其形象的语调。
「是的。」
她在心中回答。这并非她那四处与人撞名的名字,但有何不可?她的声音传进黑暗,引起一阵骚动。
『长年的等待总算有了结果啊。我的贞德。』
「您所说的等待是指我?」
『没错。我一直都在等待。直到有人再度踏入此处为止啊。我的贞德。』
「可是我希望能够获得解脱、获得死亡。而不是带着您可能幻想的期盼来到这里。」
『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妳必须知道,有的人就是得肩负起沉重的命运啊。我的贞德。』
简直不可理喻。她后悔不该对这道声音有所回应,于是厌恶地坦白:
「我不是贞德。」
黑暗并未如她所料想般再度骚动,而是散发出包容一切的温暖气息。
『这本来就不是妳的名字,但有何不可?』
然后她总算明白,自己已经踏入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在温暖的黑暗怀抱里,她放弃了对于生命的最后奢求。
站在生命的尽头向无情的命运索求一点恩惠这种事,本质上就是无可救药的病态。只要「希望」存在的一天,「愿望」就不可能实现。所以人们才会为了「实现」那渺小的愿望,「存在」于无止尽的希望之中。
『这个世界,真是令人绝望啊……』
黑暗的呢喃一语道破她此刻的感受。
『明明知道不可能实现,每天仍然有许多人向天空许愿。明明知道不可能盼见,每天仍然有人相信和平会到来。不管究竟过了多少年,一再重覆的是心惊胆战的生活。如果说世界即将毁灭,那也是人们製造出来的悲剧啊。』
黑暗的这席话勾起了她过去十六年来的惨痛回忆。儘管无法百分之百赞同,其悲哀的情境却与出生在厄当的人们十分相似。
「您都认同这是个绝望的世界,何不爽快地让我这个人类死去?」
『有的人被允许毫无意义地死去,有的人必须肩负起沉重的命运。』
讲得还真是理所当然啊。她对于自己竟然有点认同这个道理感到恼羞。
「您的意思是,我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死?」
『对于被命运选上之人而言,是的。妳的肉体或许已经残破不堪,然而精神依旧纯洁神圣。无论妳是否接受都不重要,因为死亡还无法侵害妳啊。』
「去妳的命运。想死之人无法死去,根本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幸福抑或残忍,重要吗?』
「您这是什幺意思?」
她已经猜知黑暗打的算盘,但狼狈的声音仍旧传入黑暗中。
『妳之所以感到残忍,是因为有所期待吧。反过来说,只要不去盼望,那幺无论是幸福或残忍都不会到来。失去了无从实现的愿望,令人难过的失望也就不复存在。』
「您是要我……什幺都不做?」
『那也无妨。但是我更希望妳什幺都去做。在这悲惨的时代中,尽妳所能地拯救这个世界,这才是属于妳的命运。』
「我越来越听不懂。不过您又是怎幺知道我是什幺……被选上之人?」
『一切交由命运安排。凡是能够踏入此处之人,都将背负命运这个沉重的包袱。我所能做的,仅仅是给予被选上之人力量罢了。』
看来这就是关键所在。儘管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对近乎放弃的她来说,只有这句话仍具有微弱的吸引力。
『当妳选择接受黑暗,我将会赋予妳我所有的力量啊。』
黑暗的鼓动怂恿着怀中的凡人。
『有了力量,就能纠正这个残忍的世界。有了力量,就能起身反抗无情的命运。有了力量,就能保护妳心爱的事物啊。』
那声音依旧毫无特色,甚至始终保持着平稳的音调。不可思议的是,她渐渐接纳了它的怂恿。彷彿早已看穿她的心思,黑暗给予她异常温柔的拥抱,并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
『其实妳很不甘心吧。年纪轻轻就被推上战场、在一群乌合之众的簇拥下成为无异于替死鬼的领队。然而悲惨的姊妹们并未因此获救,她们全都被敌人杀死了。这是当然的嘛。即使人多势众,面对全副武装的军队依然毫无胜算。结果,妳的生命就这幺毫无意义地被夺走,连同妳曾经珍惜过的一切。这就是妳本来该面对的命运啊。』
听见黑暗如此无礼地述说不久前才发生的悲剧,她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可笑。将过去十六年如行尸走肉般的时间扣除以后,确实就如耳畔低语叙述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