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对在先,可他现在也太黏人了。”仙宫翎有些无奈,指尖在太师椅的把手上轻扣了扣,他扭头:“你也这么觉得罢?”
芜秋已是悄悄打量他很久了,他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是少主太莽撞了,总让人挂心,月离弦年岁还小,总归历事不深,又把你看得太重,你还屡次三番惹他忧念,少主不反思一下么。”
仙宫翎顿了下,他很少见到芜秋为月离弦说话,不禁打量他一眼,一时有些迟疑。
现在就连芜秋都觉得离弦在理,看来大有问题的确实是自己,离弦会这般也情理之中,便应了声:“……我的错。”
芜秋知道自己偏口的有些明显,他轻咳一声,如雪银发映着明眸愈发皎洁,“少主知道便好……少主此番竟背着你那徒儿单独留我,可是有何事要紧?”
“确实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芜秋放下茶盏,静看过来。
“我当初救下离弦只是巧合,但真正决心要护他却是因为一物什。”
“什么物什?”
“你可还记得十九叔?”仙宫翎道。
芜秋眸光暗了暗,那人唤仙谬,十九叔是后辈们习惯的叫法,是族长仙烨的胞兄,后来却不明原因被剔去族名,再不出现了。
“是十九叔总是会贴身佩戴的玉佩,我救下离弦之时,发现了那个玉佩。”
“所以你猜疑他跟缪叔有关?”
仙宫翎点头:“一开始只是怀疑,你知道,毓灵的血脉终有特别,简单验明之后,我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没有错。”
芜秋几乎有些坐不住:“他是族人?少主怎么不早说?”
“你跟离弦一开始就剑拔弩张,我也想寻个合适的时机。”仙宫翎缓了下声,又道:“但我一位擅药术的师弟却在看了之后说,离弦的血他识得,跟魍笙宫有关。”
两人同时对望一眼,仙宫翎道:“我确认那时没咎错,瑰柏师弟出口的话也从不会没把握,而母上也确实曾说,毓灵有一个嫡系血脉流落在外,被当了祭品封印起来,‘不要打搅他’。离弦是不是那个嫡系遗脉我不知,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身上有毓灵的血。”
“是也不是,一试便知。”芜秋思量片刻,道:“族内倒是有鉴定之地,要过去验证吗?”
“……待过些时日吧。”仙宫翎敛下眸。
月离弦沉声抚弄着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在手心把玩。
师尊要隔开他,却又没有设障阻挠人去听,简直跟摆在他耳边说话无异。为的什么?
顾虑他,却又不拦着,他就这么相信自己不去听也不想听,又或是轻易就能“想开”?真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
从他知事后,这玉佩就一直在他身边,还一度被自己好好珍惜,而现在……
月离弦摩挲着镂空棱角处,光滑又分明的刻纹在指腹下蔓延。
他只想毁了这东西。
月离弦一点一点松了力度,终是轻舒口气,把那玉佩收了起来。
这些事可以暂放下,师尊要紧。
于是,当晚。
仙宫翎皱着眉看着还赖在房间里不走的月离弦,单是赖着就算了,毕竟他从前几晚就开始没打算离开了,可是眼下竟是跟个专门监督他的扫描仪似得,尽管他并没有无时无刻看过来,可仙宫翎知道自己是被无时无刻锁定了。
仙宫翎不住在心里暗示几遍是这他的原因,一整天下来仍旧有些受不了。
仙宫翎看似淡定的闲翻着书卷,实则有些发毛。
“离弦,你不睡吗。”
月离弦盘坐在床上,正低头似是在把玩手指,他头也不抬,说着不出意料的话:“师尊睡不睡?”
“不睡。”一页纸张又被素手翻过了。
“嗯。”月离弦指间上隔空冒出一枝小芽,又渐渐小蛇一般蔓上人的手腕上了。
仙宫翎啪的一声合上书本,大步走到床边,终于不耐烦了起来。
月离弦仍旧没抬头,却是自发朝里挪了过去,刺溜一下子躺好了,乌瞳奕奕的望过来,好不乖巧。
仙宫翎着实无奈了,他解了衣裳,在床上躺好时,倏然发觉自己两个胳膊同时一紧,一边,不用想,是月离弦在锁着,而另一边。
仙宫翎有些复杂的看着盘在他胳膊上的小藤芽,不自在的动了动手。
月离弦贴过来,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俊脸枕在他肩处,清凉凉的气息极其宜人。
“今晚两个胳膊。”他闭着眼,喃喃强调道,没有丝毫打商量的意思,颇有些仗着纵容顺杆爬之态。
仙宫翎不想理他,凑合凑合也就阖上了眼。
他隐约觉出似是做了什么梦,梦里的人一颦一笑都牵人心神,让人动容无比,但面容如同蒙上纱罩了一般,他始终辩认不清那是谁,却又觉得熟悉。
那应该是对梦里的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但是哪怕知道对方很重要,再重要,仙宫翎从梦里脱身之后就再没什么实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