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落也从来没追问过。
又一年的秋末,街道上落满了枯黄的枝叶,秋风瑟瑟,伴随着一场彻骨的细雨,宣告着冬日即将到来。
三百在床边趴的老实,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江遇身子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熊娃娃在发呆。
过了几秒后,他把手抬了起来,盯着那枚戒指看了会儿。
当訾落的声音从录音娃娃中传出来时,三百一个激灵伸直了脑袋,带着铃铛跟着响。江遇转头去看他,愣了那么一会儿:“三百?”
三百盯住他手里的娃娃,歪着脑袋好奇地在看,似乎在等待訾落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你也想他了是不是?”江遇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叹了声,“我也想……特别特别想。”
訾落结束了一场巡演,这段时间太忙太累,一直没休息好,半夜下飞机时被A市的冷风吹得清醒不少。他跟成铭章说了再见,打车回租的小屋。
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低头看见门缝里透着隐隐的亮光。
一道颀长瘦弱的身影站在偌大的落地窗旁,背对着光,和窗外的黑夜几乎融为了一体。
听到声响,那人慢慢转过了身。
隔了几个月再次相见,两个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屋里,在橙黄色的灯光中对视了足足三分钟,空气仿佛都跟着凝结,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门被关上,訾落把行李放在一旁,发觉上场时都稳得不行的双手此刻却有点抖,他五指蜷缩站在那儿,直到被人从身后抱住。
江遇把脸埋在他背上,闷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訾落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江遇的手臂越收越紧,贪婪地呼吸着属于訾落的气息,“我趁我妈睡着后偷偷跑来的,你真的打算不理我吗?”
他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半分,訾落挣脱不了,身子猛地松懈下来倒在了他的怀抱里,一出声嗓音居然哑着:“……被阿姨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江遇说,“明天一早离开就行了。”
訾落看着墙角斜射进来的一道月光,沉默几秒后:“也不用跑这一趟,我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回去。”
“不一样。”
訾落不出声,又听见江遇重复了一遍:“那不一样。”
这回訾落使劲儿掰开了他的手臂,转过身去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夜灯的光太暗,他只能看到江遇亮着的一双眼睛和模糊的轮廓。
刺眼的灯光猛地亮起来,江遇还无法适应,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看见訾落皱着眉头紧紧盯住了他。
江遇却笑:“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啊。”
訾落没理会他的故作轻松,抬头捧住了他的下颚,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照顾好自己很难吗?”
江遇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和他面对面对视着。
“你瘦了太多。”訾落说,“你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停了片刻,江遇才继续说,“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大不了。”
訾落看着他笑了,重复了一遍:“没什么大不了?”
“对。”江遇看着他的双眼,“你觉得那些事能压垮我吗?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僵持的氛围溢满了整间屋子,把他们从上到下包裹住,訾落偏移了视线不再看他,呼吸轻,表情淡,看不出心里所想。
最后江遇去握他的手,轻声道:“好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舍得我们这样吗?”
“我也不想这样。”訾落顿了顿,“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坦诚,可你从来不听话。”
江遇心往下沉了沉,用力抓紧了他的手指,摩挲着那枚和他一样的戒指:“说了也没用,说了也解决不了,多大点事,我一个人承受就行了,我不想让你也受到影响。”
“影响,”訾落喃喃着,“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我不知道,要说影响,从记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影响了。”
江遇拉着他的手猛地一松。
“可我不觉得影响了我,江遇。”訾落转头看他,“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的喜怒哀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訾落看着他颤抖的眼睫:“这一部分永远不会被剥离,我希望你明白。”
江遇深深地皱了下眉头,觉得心一阵一阵的疼,他低头看着两个人缠在一起的手指,小声地说:“对不起。”
訾落深深呼吸:“……我是真的不爱听。”
“哦。”江遇声音依旧闷闷的,带了点委屈,“我不说了。”
訾落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被他打败似的叹了声气,在夜里熬了碗粥,两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喝下。
“江遇。”
“嗯?”
訾落轻声道:“把烟戒了吧。”
屋里留着夜灯的光,彼此都没有睡意,一直到天亮也没有人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