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洛闻言松了口气,仰首冲赵迢笑了笑,心中暗道,多亏是赵迢解了围,否则她是着实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嬷嬷的话了。
赵迢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温柔安抚,末了又同那里正道:“我们舟车劳顿,属实乏了,便先歇下了,待日后再与两位闲话家常。”
他这话出口,里正夫妇二人才意识到,光顾着说话了,还没迎人去歇息落脚的地方呢,忙招呼着赵迢等人,又去收拾出了几间屋舍安顿他们。
一行人舟车劳顿,确实也是乏了,匆匆洗漱了番就睡下了。
夜色昏沉,西北大营,江南村野,商镇客栈,都睡了过去。
这一夜,有人好眠,也有人噩梦不断。
赵迢一夜好眠,秦彧、甄洛和秦时砚却被噩梦纠缠了一整夜。
三人竟同时入了一场梦境。
甄洛先在梦中有了意识,她被困在一个女子的身体里,却无法掌控这具身体,就连意识也不能影响到这身体,好似是被锁在这人身上,透过她的眼睛去看她的故事。
可诡异的是,那女子竟和她生得一般无二,只是眉眼间比她多了些风情。
她身上只着了件薄纱,除此之外别无旁物,呆愣愣立在西洋镜前,身段尽显。甄洛去看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在她眼神中看不到半点光亮。
紧闭的房门突然发出声响,有人踢了脚门槛,醉醺醺的走了进来。镜子前呆立着的女子听见声响却不曾回头,直到那人越走远近,她才在镜子中看见那人的模样。
一身明黄,跌跌撞撞走来,面容清俊,眉眼间却露出几丝狠厉,赫然是——秦彧!
甄洛暗道这梦荒唐,自己怎么会梦见他。
“珠珠儿的尸骨送到金陵了?”那女子瞧着镜中秦彧的身影问道。
那人身子猛地一僵,抿唇垂首,几许后才开口道:“送过去了。”他声音沙哑,几乎不敢对上那女子的视线。
珠珠儿?珠珠儿是谁?甄洛心中疑惑。
“可有以齐王府郡主的身份风光大葬?”她垂首又问。
有泪珠从她眼眶跌落,砸在她脚下玉石板上,也砸在了秦彧心头。
秦彧眼眶微酸,想到那个日日跟在她跟前笑闹的小丫头,也有些难过。
“一应都办好了。”他抬步上前,手上力道轻柔的抚了抚那女子的鬓发,又温声道:“生死有命,想必珠珠儿也不想看她娘亲为她整日以泪洗面。”
娘亲?这与自己如此想像的女子竟已做了母亲吗?甄洛如是想。
秦彧这话落在那女子耳边,她却哭的愈发厉害。
那女子伏在秦彧肩头,恨极的撕咬着他血rou。
“秦彧,我甄洛一生的苦楚悉数拜你所赐,若有来生,只求生生世世不逢君。”她泪如雨下,声音满是恨意。
甄洛?一生苦难?甄洛听得这话心头大惊。
骇人得紧,这人竟与自己生得一般无二,连名姓都一模一样。
天啊,不会这人就是自己吧?甄洛想到自己做梦梦到自己,且还是如此可怜凄惨的梦,心中连道晦气。
甄洛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却突然听得那男人开口道:“不遇我?呵,想来洛儿怕是不明白,你能有今日的富贵荣华安稳日子,该谢我才是。”
他说这话时,还在轻柔着抚着她耳边碎发,语气也温和极了,可听在这女子耳中却尽是残忍。
“富贵荣华?安稳日子?”那女子突然歇斯底里推开了他。
恨极了的眼眸布满痛意,她捂着心口,斥骂道:“秦彧你毁我一生,安敢要我谢你?我自幼长在金陵齐王府,你却派人毁我故国旧土,我为求自保不得已委身敌将,经营数年方才求得他正妻之位,若非、若非那年护城河岸救你性命,怎会落得如今这般屈辱的下场!我只恨、只恨那一年不曾杀了重伤的你!”
秦彧笑了,那笑容极冷极寒,出口的话也是伤人,他凉凉道:“甄洛,你该明白,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我得了江南,赵迢一败军之将,本就该死,他死了你这个齐王府世子妃却为求苟活委身敌将,是为失贞失节,晋王冒欺君之罪娶你为妻,你却因无子且善妒之故,与其又生嫌隙,你这样的性子,凭什么要安稳生活?”
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寒刀利刃,伤人刺骨,刀刀见血。
晋王?晋王又是谁?旁观着这一切的甄洛陷入疑惑。
这时那女子却抬手褪下腕上玉镯,狠狠掷向镜子,顷刻间,镜子碎裂,那女子看着镜子被分割成无数份的自己,凄婉一笑,回首望着秦彧道:“对,你说的对,是我自甘下贱,是我贪生怕死,是我娇纵任性,也怪我识人不清,竟招惹了你,呵,如今想来,真是悔恨不已。”
秦彧被她这话激得双眸赤红,看着那破碎的西洋镜,紧攥双拳压抑情绪。
她说着话,身上的力气却泄了个干净,颓然倒了下去。
秦彧见她身子跌落,惊惶上前,将人接了来。
那女子在他怀中,声音虚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