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哥哥很快就要去苏州了,阿婆想跟你哥哥多聊聊天。”
突如其来的话像一声惊雷,炸得汪鸿里猛然看向他阿婆,汪阿婆看着男孩,眼睛里尽是沉寂。
芹菜很好择,把末梢多余的叶子去掉就行,汪阿婆和汪鸿里一人端了个小马扎坐在敬德堂后院择菜,一大包芹菜慢慢摘得有一半了。
汪阿婆的沉默让汪鸿里心里没有底,他把每一根芹菜择的像个秃头一样,一片多余的叶子都不留,装作很认真的在择。
“我下午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下学期给你转到苏州去。”黄绿的叶子被汪阿婆掐掉,芹菜汁滴在了她手指上,汪阿婆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然后继续择,“你妈妈这学期初就跟我讲过好几次,还是想让你去苏州上高中。”
“她生意忙,以前我怕你在苏州没饭吃,就说服你妈妈把你放我这儿。”
“现在看来,我好像是做错了。”
汪鸿里低着头择芹菜叶,喃喃道,“阿婆,我不想去苏州。”
汪阿婆听到汪鸿里的不愿,没有再开口。
隔壁的炒菜声传到了后院,厨具使得叮叮哐哐响,汪鸿里在这相对嘈杂的噪音中闻见了一声隐忍的幽咽,他抬头,看到汪阿婆的眼圈红了。
六十多岁的汪阿婆头发虽然看起来黑乌乌,却是染的。银发半遮半掩在黑发之下,像是被覆盖的初雪,微微内陷的眼窝下是有些浮肿的眼袋,脸上的皱纹细细密密,彰显着岁月的无情。
阿婆在不知不觉中又老了一些。
汪鸿里心里难受,无措道,“阿婆,怎么哭了。”
汪阿婆声音有些哽咽,“鱼仔,这次听阿婆的话好吗?有些事咱是不能做的呀。”
内疚像是滔滔巨浪,冲击着汪鸿里心中的灯塔。
他纠结又迷茫。
“当时你妈妈从杭州带你回来以后,她一开始是准备就留在平山村好好办民宿的,你小舅性子温吞,向来没主意,敬贤堂这几年被他管的勉勉强强,民宿是你妈妈一手筹办的,她来经营最合适。”
“但你知道为什么你妈妈最后宁愿去不熟悉的苏州从头开始也不愿意呆在平山村吗?”汪阿婆颤着声音问道。
汪鸿里摇摇头。
“因为人言可畏啊。”
“你妈妈从小争强好胜,性子直,眼睛里又揉不进沙子,村里有的流言蜚语对她来讲就像刀子一样,直直的往她心尖上扎。”
“现在你大了,也知道当年你爸干的那些荒唐事,村里看我们家热闹的人不少,这本来不是你妈妈的错,可大家都爱听故事,传来传去,再加上有些比不过你妈妈却嫉妒她的人添油加醋。”
“他们可不会多议论你爸爸这个外乡人,只会谈论你妈妈,好听的难听的都有。” 汪阿婆从围裙中拿出纸抹了抹眼角。
“任是心理再强大的人也经不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戳脊梁骨。”
“你和徊仔都是男娃,男娃之间只能是兄弟啊。”
“今天还好是阿婆看见了,要是被村里的其他人看见了,那怎么办?”
“阿婆不想你像你妈妈那样遭受流言蜚语。”
汪阿婆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愁,“你向来懂事,阿婆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芹菜择的见了底,只留下碎碎的芹菜叶。
汪鸿里手中的芹菜被他抠的稀烂,已经不能吃了,他就像这根芹菜,整个人从内到外,都乱糟糟的。
剩下一天半的假期汪鸿里都过得浑浑噩噩,他没再敢去仁礼堂找陶徊,汪阿婆的眼睛像是监控一样,时不时就要看看汪鸿里在哪里,就怕他有什么不应该有的行为。
终于熬到回学校的下午,阿湾不明所以的看着站的距离拉得老大的陶徊和汪鸿里,“鱼仔,你又和徊仔哥闹别扭了?”
汪鸿里扯了扯嘴,想摆出个笑容,却是徒劳。
“小孩子家家别乱说。”汪阿婆轻轻拍了一下阿湾的头,“鱼仔,你妈妈大概下个星期会从苏州过来,下周末你也回来吧。”
汪鸿里下意识地瞄了瞄陶徊,陶徊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回看,汪鸿里立马把头转过去避开两人对视的机会。
“好的阿婆。”
汪阿婆帮他拢了拢围巾,“在学校别冻着,去吧。”
他们这回没有送到村口,汪阿婆在敬贤堂的门楼前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宿舍里的同学也基本上到齐了。
汪鸿里见陶徊把东西收拾好了,便喊他,“徊仔。”
把书包挂到衣架上的陶徊回头看他。
“我有事想和你说。”汪鸿里走近了些,小声道。
由于冬天黑的早,天气又冷,Cao场上的人很少。
两人并肩坐在Cao场旁边的长椅上。
“阿婆都看到了?”陶徊先开了口。
“嗯,都看到了。”
汪鸿里心里有两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