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她就顽皮的很,少师常在东宫,她一个小主子就差无法无天的翘尾巴,后来府里下人疏忽,爬书架砸了脚。
他那时正向往宫外,跟着少师回家,小姑娘一身新荷初绽襦裙,不挽披帛,顶着两个荷花苞发髻,上缀银铃华簪,腕子上的藕节镯丁丁作响,一只脚包的跟粽子似的,一蹦一跳的出来迎人。
身后的奴仆张臂要护,她不停反躲,没等少师跑至近前,小姑娘脚下虚滑,荷花缩成了团子,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那会儿他新降户部,适逢熟络程式,初习为君之道,接触的都是沉稳老臣,便是年纪小,旁人在他跟前也不敢落拓散漫,头一次见面就失仪的人,她是头一个。
失仪的小姑娘不光毫无形象,被少师扶起来后,还恶人先声,仰着脖子质问他:“你离我这么近,为什么不伸手护我!”
稚气未脱,带着纵容出来的一身娇气。
最后还是少师从怀里掏出买回的糖人,才哄得小姑娘眉开眼笑。
看着面前俯首不语的小人儿,秦桓泽五下生亏,不该凶她的。
“生气了?”
无人应声。
“孤错了,孤跟你认错,好不好?”
四下沉静。
他神情慌乱,伸手去抬她的颌,小姑娘眉眼弯弯,肩膀一耸一耸的憋着笑,被他瞧见,瞬间破功。
支着凭几道:“您怎么跟我爹爹似的,絮絮叨叨个没完。”
秦桓泽羞臊着憋出了道歉的话,小坏蛋竟是骗人。
当即黑着脸,丢下手里的团扇,起身出去。
清荷愁绪无措,不消须臾,又见他人回来了。
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太监,手里捧着四方承盘,上置笔墨纸砚,那方小桌格外的眼熟,是月前她专程用来在榻上写小字用的。
“殿下,这是……?”
秦桓泽露齿一笑,“孤记得钟奉仪一手蝇头细书极为Jing妙,刚巧近日孤整理了一些典籍,钟奉仪大伤未愈,不得动弹,恰能帮忙抄录重著。”
青天|白日,当头一击打下,望过那半人高的一摞书籍,清荷勉强维持面上的笑颜,讨好的拉扯他的一角,把人拽到身边,心怀期待。
小心问道:“殿下,奴婢现在认错道歉,算晚么?”
“你要认错?”
“嗯!”小姑娘狠狠点头,“都是奴婢年纪轻,不知分寸,得罪了殿下,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秦桓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温柔道:“道歉孤听了,但是这记性必须得长。”
他敛起笑容,勾勾指头:“把东西给奉仪放好,孤亲自监工,抄不完,不给吃饭。”
清荷肩头的刀伤未愈,手指又磨破了。
太子说话算话,执行起来铁面无情。
任她求饶服软,愣是映着灯,看她抄了大半,后来是听她肚子咕咕作响,才大发慈悲的饶了她。
小字耗眼,写的又急,搁下笔就发现,她小指抵笔之处,高高肿起,明晃晃的渗出血丝,食指关节也发红。
十指连心,包扎好了,清荷翘着手指,让人把库里的古琴琵琶都拿出来,泣泣艾艾的抱怨,说什么日后再也不摸这些了。
秦桓泽睨视,“刘院首说话那会儿,孤在门外听着呢。”
红肿了是不假,只是她肤娇rou嫩,疏于提笔,力道不均而已,还说日后写多了,自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为了撒娇逃避惩罚,连故意受伤这种法子都能想到,平日里也是惯得很了。
被拆穿,清荷缩着脑袋,道:“我新伤旧痕的,您也不说可怜点儿。”
秦桓泽看她一眼,扭头从身后彭嘉福身上撤下荷包,掷到她的怀里:“孤最疼你了,都赏你,好好养伤。”
沉甸甸的钱袋子抱在怀里,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衣角,清荷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挤了个假笑,安慰自己:打不过,忍了,忍了。
入了中伏,天气越渐炎热,连西暖阁的那几株紫荆藤上的鸣蝉都变得喑哑,嘹长一声:吱——
再开口,非得等到日薄西山,漫天云霞的时候。
清荷住在毗邻离主殿的偏室,窗子开的明亮,此处原本是做太子爷歇脚书房用的,当初建造之时,地龙、风井都是比照着主殿规格。
便是敞开了窗子,歪在软榻上看书习字,也比旁处要清凉的多。
廊子下面有宫女过来来,立于门外,也不进屋,小声请示道:“主子,这会儿用膳么?”
清荷抬头望了望院子里的大太阳,杉木围栏上的涂着红漆,与擎柱掩映一色,被阳光照晒到的地方,折射出光点,白晃晃的刺眼。
她吩咐在一旁伺候的小宫女锦岫:“去值守掌事那里问问,殿下今日在哪里用膳?”
没多会儿,锦岫回来禀报:“说是太和殿留善,让主子自行安排。”
清荷眼前一亮,确认道:“殿下在圣上那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