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下山的心思他自然知晓,害了苏念也是真。
他方才那一剑耗了天道数千年的积攒,这件事情这般作罢也好。
所以,
千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苏念的事情,归为自己的‘一报’中。
“嘁。”
嗯,总算走了,知道怕了吧!
与千尽打交道,此世天道向来有极好的阿QJing神,见千尽下山,嘟囔几句,慢慢悠悠地将天上便会原来的色彩,转头靠着云彩窝成一团继续睡觉。
……
苏念不知道天上发生的事情,她只知道,昨夜晚上的旱雷,扰了她的清梦。
直到现在,才开始淅淅沥沥下了点小雨,chaoshi的味道混杂泥土弥漫空气里,舒适得让人有些舍不得睡了。
她近日来越发嗜睡,梦里也越来越光怪陆离,那座天上仙山越发显眼,山上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均为活灵活现。
她揉着额角,也明白了自己过往大抵当真……不属凡人。
只是,神仙固好,可看千尽的样子,满身孤霜,冷到骨子里去。
真不如她当一介凡人来得痛快自在。
“…站着做什么?”
雨声渐大,细微的风传来,苏念偶然抬眸,正好看见千尽无声无息站在门口屋檐外。
雨落在他身上,滑下去,不过顷刻便被蒸干,像是形成了一处与俗世隔绝的真空地带。
苏念内心叹息一声。
纵是神仙不怕雨,也不带这样的吧。
她叹息一声,在红炉上重新暖了一壶茶,起身,从红木柜中取了件芦苇蓑帽和把梧桐油纸伞。
撑伞不过走了数步,她脚下便是一顿。
混着泥土味,她隐约间嗅到一丝血腥味,低头一看,见他腰间素长白佩剑不知去处,右手手臂上的黑袍衣袖竟还有一处破损。
里面裸露一片漆黑,一滴血都未流出,像是什么东西烧焦成的,不由得皱眉,有些忧心。
“你受伤了?”她蹙眉问道。
什么人,伤得了神仙?
难道这世间不止一位神仙?
……
啊也对,她傻了,自己很可能从前也是个神仙来着。
他站在雨中,任由苏念将蓑帽扣在自己头上,草土色芦苇配一身庄严黑袍,显得违和滑稽。
灵力无声息挡住寒意,苏念觉得身上微暖,知道又是对方的把戏,轻轻笑了笑。
他继续凝视着苏念,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眸色微动,细微不可觉察的亮光在其中浮动,如黑珠上的唯一一点闪光。
苏念也不恼怒,只是拉他坐下,她素来不是追根盘底之人,亦不在意:“不愿说便算了。”
“……没有不愿。”进屋,千尽声音虽低沉温和,依旧难掩一身孤寒:“小伤罢了。”
“好。”她贴心地没继续问下去,而是找了药箱:“虽是小伤,不知有无用处,总归要处理一下的。”
“……随你。”
千尽合上眼,顺从地伸出手,心底轻叹一声,微苦,怎样都不是个滋味。
若是前尘往事皆忆起。
恐怕,如今这般平静,便终随之远去。
116、江湖纷纷扰扰(14)
苏念见他合眼伸手,毫无防备,温驯得像某种收敛爪牙的雪豹,不由得笑意清缓。
她用烫过的shi巾清理干净灰尘,再上了些烧伤药。
在那道烧伤之下,有一道比周围肤色粉上不少的剑伤,痂未落,成了一道沉疴。
“……”
千尽见她视线落在那上面,瞳仁微颤,没有说话。
苏念已经不记得了,这道伤,是她的剑所留。
他从来没想恢复这道疤,因为他也捅了苏念一剑,致使她如今深陷红尘,若是他好了,岂不是对苏念不公平。
苏念见他不想说,也不问,只是又取了金疮药覆在其上。
千尽抿唇,撤了覆在手上的灵力,痛觉伴着微凉的触感啃噬心脏。
若是想起过往之事,是否又会觉得他在戏弄于她?
……苏念。
两个字在心间念过数遍,诸多烦乱于其中,从不发于声。
大抵是这数万年来,唯一一个承载他如此多情感情绪之人。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哑,“…可想忆起过去?”
“过去?”苏念思量片刻,豁达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想得起固然不错,想不起也无所谓。”
她虽不知过去如何,可今日她活得却极尽自在。
有书可看,有处可去,有游可赏,没有对不起的人,没有要负担的责任。
即便正逢乱世,但卦象说,扬州牧,将千古一明君,又有龙云等人辅佐,没什么值得她Cao心的事。
……
啊,还是有的。
最多?算上这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