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点点头:“没有不舒服便好。爹呢,在家么?我有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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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心虚,或者是惊吓过后尚未缓过来,这一次,阮文举并未对阮明姝的到来冷嘲热讽。
阮明姝来之前的一腔怒火,也因意外撞破秘密而消散殆尽。她强打Jing神,同阮文举说了此番来意。
“爹,即便您不在意自身安危,也替女儿想一想吧。这些传言陆家已有耳闻,老太太对我颇有怨言,您若再推波助澜,等陆君潜也恼了,谁知道我这条命能留到几时呢?”
“兴许某一天,我真的能回来,却是叫人用草席卷着扔回来的。”阮明姝知道若是同父亲争论,他必定会被激怒,同她对着来。索性动之以情,因为纵然争吵冷战,她也从未怀疑过父亲对自己的心。
阮文举脸上闪过哀伤之色,半响没吭声。
就在阮明姝轻叹一声,想要行礼告辞时,他才纠结着开口:“爹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阮明姝今日头一回露出点欣然的表情,她回过头,对着父亲笑了笑:“嗯,我猜得到的,我一直相信爹爹。”
短短一句话,阮文举眼眶发热,差点涌出泪来。
“阿姝,爹......”数月来,强行压制住的父爱与愧疚在此刻决堤,阮文举颤巍巍开口,想道歉,想告诉女儿,等他进士及第,一定想办法救她出来......
可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越急越怕,说不出心里的话。
阮明姝连忙将头别过去,掩饰住要掉下的泪。她怕一旦哭起来便收不住,让父亲妹妹瞧出不对劲,于是匆匆道:“我不能呆太久,就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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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姝弯腰上轿,帘子落下,小小的空间里便唯有她一人。可她却未像自己预想那般,放肆尽情地哭一哭。
她只觉得脑子里乱,心也乱,不过流了几滴泪,便望着暗纹帘子发起呆。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从她有记忆起,娘亲就没有做过一件让她起疑的事。
娘亲爱她,比爱她自己还爱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小女孩四处逃难,受尽苦,也从没想过扔下她。
其实,当年阮家虽家道中落,可是在相州当地仍是大族,父亲靠着族人接济自助,根本没有衣食之忧。只是后来,他不顾长辈反对,铁了心要娶带着个女儿的寡妇,才惹恼了族长,被夺了田产,赶到乡下。
为什么?为什么即便这样,娘亲也不告诉别人,孩子不是她的呢?
阮明姝想不通。
“是怕我伤心、怕我被别的孩子看不起?我又是怎么来的呢,是娘亲捡到的,还是好友托付?我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抛弃我了,还是他们已经故去,不能再照顾我......”
恐怕是前者吧,阮明姝心中酸涩难言。若是托付,娘亲不可能不告诉她关于生父生母的事。
阮明姝闭上眼,眼角有些shi润:生我的,是梦里那个女人吗.......
她年幼时,时常做一个怪梦。梦中总是有个人像抱婴儿一样将她抱在怀里。是个总是在流泪的女人,她的眼泪会滴在她脸上。
阮明姝看不清她的模样,每当她想伸手去抱抱那个眼神哀伤女人时,她就会消失,她滴落的眼泪就会变成雨。接着便是火,焚灭梦境的火.......
可年纪渐长,她梦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到如今,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再见了。上次梦中相见,大概还是阮夫人刚刚去世的时候。
几个月前,她又做了次幼时的梦,梦中却没有她,没有那双流泪的眼睛,只有漫天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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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君潜刚下马,叫副将把黑龙驹牵下去,就见两顶轿子一前一后,晃悠悠朝陆府门前来。
两顶轿虽雅致,却小而朴素,一看便知不是老太太或其他女眷的,而陆有容和鲤儿她们出行多骑马或坐车。
陆君潜眉间轻蹙,心道:“不会吧。”
他正怀疑着,就见打首的轿夫说了句什么话。轿中人听了,便轻轻拉开帘子。
不是阮明姝是谁?
陆君潜登时有些不悦:她怎么不守约定,偷偷出门?
阮明姝比他还不高兴,而且也没心情理会他,只对轿夫说:“别管他,照旧从西偏门近。”
轿夫恭谨地望着大将军,并不回阮明姝的话。
陆君潜一抬手,四个轿夫立刻放下轿子,垂首站着。
阮明姝秀眉蹙起,有些厌烦,干脆就坐在轿子里,就是不出去。
墨兰急忙从后面跑过来,在轿外急切道:“小姨娘,将军站在外面呢。快下来呀,奴婢扶您。”
阮明姝满腹的气恼,简直怄得难受。她也不明白,方才明明只是伤心,为何见到陆君潜,却是又生气又委屈,还想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陆君潜干站着半天,就是不见阮明姝下来,起先也是有点火起,但稍稍想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