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坐吧”,盈盈眼见世民还有些虚弱,还没有恢复过来的,那种惊惧的眼神,实在令人心痛,便依言陪着世民坐下。
“盈盈,说到底,朕知道对不住建成、元吉,朕杀掉了他们。”
“陛下……”盈盈想要止住他,世民却径直说了下去,“你让朕说完,说出来,朕心里便好受些了。朕原本也不想如此,可若不如此,又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呢。朕不喜欢成王败寇,你死我活的说法。但我知道,如果那一日朕没有提前动手,朕接到的恐怕就是被贬到偏远封地,不得回京的旨意了。这叫我如何能肯?我十六岁起岁起就征讨四方,兴兵起义,攻下长安,又灭刘武周,平王世充,就算我能恪守臣子本分,建成和元吉又怎么能放过我呢。谁能知道,朕有多难。”
世民依靠在床上,握着盈盈的手,自顾自的说下去,“朕不想杀死他们,本来也想放掉建成和元吉的儿子们。可是……历朝历代罪臣之子日后谋逆叛乱乃至弑杀国君之事比比皆是,所以历代对于谋反大罪才会罪及九族。朕也是听了无忌他们的话,不得已而允准的。朕内心连建成与元吉都不忍心杀害,怎么会伤害幼子婴孩。但朕实在是身不由己……朕不求建成和元吉原谅,只求他们看在朕为了国家宵衣旰食,励Jing图治,丝毫都不敢有所松懈的份上,不要再向朕追魂索命了。早晚,早晚朕都要到地下的,倒时候再向他们赔罪……”
世民说得悲怆不已,竟抬起一只手然抚着胸口颤抖起来……但他握着盈盈的手却越来越紧,最后将她一把深深的拥在怀中。盈盈听了世民这发自心底的倾诉,心痛欲碎,她好疼惜眼前平日这位高大威严,四方拥戴的皇帝,心中也承受着这样的重荷和深渊。那种曾经把她撕裂,让她痛苦不已的感觉,原来世民又怎么不是一样的承受着。
“陛下……”她很动情的喊道。世民没有出声,只是把她紧紧抱住,仿佛世界都消失了一样。这一生,他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今天的这番话,除了盈盈之外。
盈盈轻轻安抚着怀中的世民,她的温暖如一剂温存的良药。“陛下……您不要这么想。盈盈很是了解当年的一切。在齐王府三年,盈盈看了多少元吉是如何对陛下恨之入骨,如何弄出Yin谋诡计想要谋害陛下。盈盈虽然卑微,但当年也几经这种立场的痛苦和纠结,几度喘不过气来,又被元吉威逼利诱,几经曲折。陛下如今心中的痛和不忍,正是当年盈盈的悲和苦,陛下的决断和结果,更是盈盈的爱和盼。个中滋味,不是寻常人能懂,更不是寻常人可是诉说和领悟的。如今陛下君临天下,开创了这贞观之治,亘古未有。只是陛下心中仁慈,重情重义,一直不肯放下,其实大可以宽心的,建成与元吉,又怎能伤害到陛下呢。至于对错,就算重来一遍,也依然如此。这我倒想起了平阳昭公主当年劝慰陛下的话,这是身在皇家的苦,就慢慢儿地熬吧。”
世民听着盈盈的劝慰,渐渐缓了下来,惊梦一场,竟然是如此神奇的际遇。他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把在心中郁结很久的话对着盈盈说了出来。他此时才算是终于回神了,他的情绪和心情逐渐平复,眼睛里刚才闪烁的满满的内疚、惊恐、真诚和哀伤,逐渐地褪去,又开始像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盈盈察觉到了世民神态和情绪的变化,她也一下子清醒过来,恐怕刚才是自己被世民带入了一种超越眼前的半梦半醒。刚才那番话,她又有什么资格听到,又有什么资格劝慰呢?她看着世民盯着她,露出些尴尬的神情,她便知道,世民有些后悔了。但她听也听了,劝也劝了,剩下的事只有由陛下作主了。
于是她起身,小心翼翼地跪在床前,“陛下,奴婢僭越了,请陛下赐罪。”
世民眼见盈盈也反应了过来,总算两人都恢复正常了。世民声音平静,“盈盈,谢谢你,让朕说出了郁结心底很久而无处倾诉的话,朕觉得好受不少。但是……盈盈,你听到了朕心底的话,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嘛?”宫中伎俩历来如此,知道太多的人无非是从此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也说不出。
“陛下不会要杀了我吧。”
“朕怎么舍得”,世民露出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像是安慰,又像是调侃,又像是考验着盈盈的忠诚。盈盈说道,“其实自那些年盈盈纠结万分的时候起,就已将生死至于度外。若今日这番能解陛下的忧心,就算陛下赐死,盈盈也是心甘情愿的。”
世民点了点头。盈盈继续说道,“想到那年陛下攻克长安的时候,曾对盈盈说过,愿意告诉盈盈,没有人听到过的话。盈盈虽然不敢妄称陛下的知己,但却愿意成为陛下愿意盈盈成为的那个人,无论是谁,在哪里,是什么角色,有多么危险。”
世民想到当年自己的确是这么说的。他当然不会赐死盈盈,只是想遮掩些尴尬罢了。他把盈盈搂在肩头,“朕的心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只有你,这偌大的宫里,也只有你,能够让朕真的感到放松,感到温暖和自在。朕愿意告诉你,心底的话。因为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盈盈不语,微微靠在世民的肩头。两人的气息不